于是他希望自己尽快死掉。
他已经能够清楚地预见到自己未来的生命。
他将无比虚弱,他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他不但早已被斩断了修仙的前路和奢望,现在甚至连十几年磨砺出来的杀人之技,都已顷刻间归于烟尘。
顺远镖局连一个喂马的差事都已经不会给他。
他现在也铡不动草料了。
即便好了,也是如此。
他已经撑不得船,下不了水,更打不了鱼。
他已经拿不动刀,砍不了柴,更杀不了狼。
偶尔回想起来,他想起自己在几天之前认真考虑是否要做顺远镖局的副总镖头时那曾经的自得自满与自暴自弃,会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幸福。
他觉得如果不遭遇这样的事情,或许自己从此真的就安安稳稳的待在那镖局里坐个副总镖头了呢——那样说不定自己真的会很幸福。
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
行镖路远,马瘦人黑,一路风尘地赶回来,老婆孩子就在家里守着,烧了热热的水起来,好好地洗个澡,抱着儿子去喝大酒。
快意挥洒。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并不知道,对于未来的关于副总镖头的生活的幻想,已经是自己人生的巅峰了。
随后就这样狠狠地摔了下来。
他并不畏惧未来或许会重新开启的乞讨生涯,他曾乞讨过近十年的时间,他熟悉这大野城里的每一条街巷、每一条会咬人的狗。
她只是畏惧关于未来全然没有一丝希望的生活。
然而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要更好了起来。
他已经能够如常人一般的行走和说话,只是走上一阵子就会觉得疲累。
他知道,自己的心肺遭了重重的一击,也知道,自己身体的经脉运行,已经被那人的一掌,给打得严重阻塞。
他已经不可能恢复到之前的身体,而现在,或许已经是顶峰了。
他无数次慎重地思考自己是否要一死了之的问题,他觉得自己无法忍受未来的灰暗的人生,他也不想拖累自己的三个弟弟妹妹。
但他一直犹豫不决。
并非不舍得死,或者害怕去死,他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人说起的那些话,会想起因为这一遭的刺激,自己又忽然回忆起的一些很小很小那时候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的祖父竟是赫赫有名的武皇帝,而自己的祖母,便是老胡为之敬仰的,也是令大堰山里那虎妖为之退让的凤凰天女。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他们在这世上仅存的唯一的血脉。
他回想起黄先生口中敬仰不已、很多人那里避若蛇蝎、甚至连名字都不愿提起的那位武皇帝残存在自己脑海深处的一些形象。
他的病恹恹的模样,他那慈祥的笑容。
他忍不住会去想:难道自己真的就这样死了,让这一道血脉从此彻底沉沦在某一处不知名的粘稠的泥土身处吗?
但是他又明确地知道,即便继续活下去,也只是为这样曾力压天下的荣光的血脉抹黑而已。甚至,他很畏惧自己会成为别人的取血之囚。
然而那一天,隔壁程浩的浑家忽然跑过来。
她怀里抱了一只小狗。
它黑黄相间的毛色,也不知道出月了没有,小眼睛黑溜溜的,缩在那个胖大的女人怀里,毛茸茸的可爱。
她说话仍是硬硬的,连脸色也是不见笑容的。
她说:“帮你寻了条狗,有点黑毛,但人家说了,我也看见了,那母狗是黄毛的,长大了兴许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