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与薛夫人相互对视一眼,心知这黛玉自来能说会道,巧舌如簧,温言软语劝不动她,索性且罢,再寻他法。
林黛玉见状,上前一步道:“舅妈想也知道,我哥哥在这里有所房子,奶娘如今帮忙看着,听说她病了,于情于理当去看望她一番。”王夫人听了,有些意动,后又想起什么,说道:“她是你奶娘,自是应当看望,只何须你亲自去,派遣给贴身丫鬟代你走一趟也就是了!”王夫人怕她再缠,摆手让她退下了。
林黛玉走后,王夫人与薛夫人静了片刻均未言语。王夫人道:“如今元儿已经没了,不如此事罢了,就让她离了这里,不碍我的眼也就是了,毕竟是亲外甥女,索性饶她一遭,各自过活。”
“那那些东西可怎么办?且不说现今仍需挪用,只说老太太在时也用了不少。若果真归还于她,她怎会不知,又是否会因前事心生恼恨,深究到底。若到那时,恐怕你就说不清楚了。不若趁现在,她孤身一人,在这园内,只要咱严守门口,她插翅也难飞。”薛姨妈不认同,如今薛、贾,虽是两家,与一家也无甚区别。她早就在薛家败落时,就看到家族那些人为争夺家产而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家产有多重要,她比自己这个整日吃斋念佛的姐姐更明白。只因薛家费力保存下来的那些财产,近几年也逐渐耗尽,可怜宝钗出嫁时也只陪送了一万两银子,如今几个月下来,就已经填补进去不少,如此自己岂能不为女儿争取一些?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尚有个哥哥,虽说四处云游,但也时常与她通消息,就怕他回来了,一时闹腾起来,岂不难看?”王夫人仍有疑虑。
“一个也不知道多远的哥哥,还没有一丝血缘关系,暂不说他是否真关心这个妹妹,就是他有心,如今远在天边,又能做得了什么?”薛姨妈见王夫人踌躇不定,索性靠近她耳边献上一良策。
王夫人听后,紧皱眉头,迟了好一会儿,方说道:“我再想想,此事非同小可。”
薛姨妈笑说道:“天儿也不早,我也该回去了。我去看一眼钗儿,顺便叫上香菱。”于是便走了。
林黛玉回到潇湘馆后,寝食难安,看着天色渐暗,好似希望也渐离去,只觉得心中发冷。她抱腿直坐到月出西山墙,高挂竹稍,才避开所有人来到水榭那里。扶着栏杆看着映入水中的圆月,听着不知道那里传来的隐约乐声,躲在阴影里小声哭泣了起来。
她已是为难至极,若非尚有廖哥哥在,恐怕早在得知宝玉成亲时就已支持不住。
宝玉成亲,不只是她热切期盼的纯挚情意烟消云散,还有她与薛宝钗的姐妹深情也只剩虚假,更让她绝望的是贾府于她却原来没有丝毫情分在,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在贾府彻底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天大地大,她竟不知去往何处。幸而还有一个姑苏,还有蕴珠楼,还有廖知拙哥哥。
可如今,寄托自己全部希望的哥哥,也不知是生是死,又身在何处。
已是三更时分,紫鹃、雪雁寻遍了大半个园子,才终于找了过来,此时林黛玉已昏昏沉沉地伏在栏杆上。
二人急忙将她搀扶回屋,寻了常备的治疗风寒的药喂她吃下,伏侍她睡下。二人一直守在床畔,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林黛玉不要生病。如今姑娘在园子里越发艰难起来,每每请医问药总是被推三阻四,请来的大夫手医术也不高明。
第二日,林黛玉果真病倒,内热侵入肺腑,再加外感风寒,咳嗽、流涕、头晕、恶心,好好一个人半天功夫折磨得不成样子。紫鹃、雪雁私下商量偷偷出去到古槐巷,让王芝去药房抓些药,先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