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荀眸光流转,却这样捏着边缘一角,许久没有动弹。
他可以很轻易的知道这张面具之后,覆盖的是怎样一张脸,但思及上回在药浴池畔,云霜眼中的惊慌,一时竟又有些犹豫了。
怀中之人如今昏迷不醒,他若是不顾他意愿,擅自掀看容貌,与趁人之危有何区别?
小古板聪慧过人,明日醒来,若是察觉面具曾被掀开过,又会如何看待他的为人?
计荀随性惯了,还是头一遭如此顾念自己在旁人心中的印象。
思来想去,瞻前顾后,只不过为换得云霜对他的一点点好感。
这实在不像他的性子,若是被谢长明知道,必会笑掉大牙。
计荀晒然一笑,竟慢慢地将手又收了回来。
鼻尖萦绕着云霜身上淡淡的草药之味,是早上浸泡过药浴,尚未散尽的气息。
紧裹的软被厚实又温暖,被计荀紧紧拥住的身子,原本一片冰凉,如今也慢慢泛出暖意。
云霜本是一片惨白的脸开始有了些血色。
房门大开,从计荀踹门进来后就没有合上。
阿玄受了计荀召唤,匆匆而来,一脚迈进去,还未来得及言语,就被眼前这幕震到有些呆傻。
计荀这人洁癖颇有些严重,尤其对用以长时间安眠的床榻很是在意,不许旁人触碰他的床榻是其一,他亦不会随意坐到别人的床榻上。
更别说此刻云霜大汗淋漓,他却丝毫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反而将人拥得紧紧的。
计荀抬眸看了阿玄一眼:“去打些热水过来吧。”
阿玄慌忙低头,应了一声,飞快转身往外去了。
片刻后,他端了一盆热水和干净的手巾过来,轻轻放到床边的盆架上。
绞干了手巾,他却没有急着上前去帮云霜拭汗,反而将之双手奉上,恭敬地低声询问:“道主,可是需我在旁伺候?”
计荀接过手巾,垂眸去看云霜:“不必了,你下去歇息吧。”
“是。”
阿玄心中一直敲着的鼓落地了。
他朝计荀行了一礼,躬身退下,出门之时,细心地将门轻轻合上。
随着门缝关合,阿玄飞快抬眸又看了一眼。
计荀脸上的神色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专注。
……
夜色已深,屋内寂静到仿佛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之声。
计荀低头擦拭云霜脸上的汗水,又解开他的衣衫,将他汗湿的上半身擦了一遍。
他是天之骄子,从小众星捧月般长大,从未做过这样伺候人的事。
因而擦拭的手法并不算细致,甚至有些仓促,往下擦到腹部,再往下,他却停了停。
目光在云霜的脸上定了定,终是将手巾甩到盆中,又去屋内翻了一件干净的亵衣过来,给云霜换上。
如此一番折腾,耗去了不少时间。
做完所有事,计荀立在床畔,垂眸去看此刻安然沉睡,仿佛能任由着他揉搓揉扁的人。
他身影高大,投在床上,形成了一道阴影,将云霜半拢在这片暗色之下。
他似乎该走了,可有些担心,若是待会儿云霜病情反复,又疼起来如何是好。
哪怕是一墙之隔,到他听见声响,再走过来,亦会耗费不少时间。
他若在云霜身边,哪怕多一会儿,也会叫他少受些疼。
如此想着,计荀不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