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亲生儿子的家,多喜也没比在景怡家自在多少,感觉仍是客人一般,不敢随处走动,不敢随便摸碰,免得弄坏东西会惹儿媳妇不高兴。
他像浑身脏污的民工乘地铁那样,小心翼翼坐着,唯有目光是自由的,扫视视野内的物品,默默估算它们的价格,越看越揪心。
买这么贵的东西钱怎么够花呢?怎么能不焦虑,怎么不变成工作狂呢?
又过去十分钟,美帆匆匆下楼,长发高高盘起,脸面看似素净,泛着一层莹润的光泽,身穿杏色丝绸连衣裙,想是为了表现出休闲的居家感,肩上披了条花色淡雅的细羊绒披肩,多喜对比她以往亮相的装扮,知道这已经是很简约的修饰了。
“爸,您坐头一班地铁来的?”
她亭亭玉立站在几步外,双手自然扣在身前,笑容欢悦,恰似戏剧海报无可挑剔。
多喜估计80%是演技,二儿媳好清静,不喜迎来送往,公公突然造访会压迫她敏感的神经。
他的态度也像接触宾客般客气,微笑道:“昨晚我在千金家过的夜,小亮上班去了?”
“他昨晚去事务所了,还没回来。”
“怎么又加班了?”
“……我也不知道,他硬要去的……”
美帆似乎在隐瞒什么,马上岔话:“爸,我给您泡茶。”
多喜猜小两口又闹矛盾了,要想探明究竟,得先拿别的话题套路一下,等美帆端着茶水点心回来,不着痕迹地问:“上次小亮说要换车,后来怎么样了?”
上个月多喜接到赛亮短信,问他借20万。赛亮一般不会主动向父亲求助,那次是急等着钱买车,多喜盖新房后手里只剩最后三十万存款,全在银行存了定期,提前支取会损失利息,让他再等两个月。赛亮只想短时间周转,再等十来天他手边也有钱了,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也不知道他换没换车。
美帆说:“他想干的事哪有放弃的,买了辆奔驰g500,车行说要从欧洲那边调货,月底才能送到。”
“多少钱?”
“裸车售价156万。”
多喜像一屁股坐在火炉上,险些跳起来。赛亮原先那部揽胜运动是前年买的,也花了90多万,这才开了两年不到,又花更高的价买辆新的,不是十足的浪费么?
美帆很认同他的批评,听话时不住点头。
“可不是吗,爸,我也是这么劝他的,可他说他们事务所那些大律师都开着上百万的豪车,他不跟上档次会被客户看不起。”
“还有这种事?”
“说起来也很无奈啊,爸,您不知道,他们这个行业比演员还爱以貌取人。客户普遍把有没有钱当做估量律师能力的标准,看你开好车,穿名牌衣服就觉得你能力很强,谈业务也不会跟你讲价。赛亮说他自从开上七八十万的车,他的朋友就不好意思给他介绍小案子了。有一次遇上一位新客户,是个集团的董事长,谈完业务亲自送他去停车场,就想看一看他开什么样的车。”
“这不是舍本逐末吗?那要是草包开好车穿名牌也能伪装成好律师了?”
“也不能这么说,没有真材实料只能做一锤子买卖,但在接待新客户时包装确实挺重要。谁让我们这个社会高度物质化了呢,看人下菜已经成了社会大众的价值取向,有句名言叫‘没有人有义务透过你朴实的外表去发现你卓越的能力和高尚的品格’,所以我虽然不赞同赛亮的观点,也不好阻拦他,毕竟关系到他的事业嘛。”
多喜表情不如美帆苦恼,肚子里的苦水却比她多多了,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