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想，他果然还是讨厌自己吧。怨恨自己，一看到自己，就想到母亲的死。
“别人都是父亲喜欢母亲，也喜欢他们的孩子。”庄重心冷了下来，他冷漠地说，“你不一样，你爱母亲，但我的出生相当于杀了我母亲，所以你恨我。”
庄振海沉默着。他恨庄重吗？
他不知道。
庄重从沙发上站起来，“等装修好了，我就搬出去。”
他不会再对这个人报以期待了。
他走向卧室。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去的时候，庄振海就那样看着他，一直一直，等着他离去。
庄重没有回头，快到卧室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
“我说这些……不是临时起意。只是忍太久了。”
忍得他已经忍不下去了。
庄振海看着庄重的背影，这个孩子，已经变得高大，变得健壮，变得像他的母亲……
也更像自己了。
末了，庄振海终于还是道：“你起码找个看护。你身体有病。”
身体有病？庄重摇头，拒绝了他的关心，“哮喘病也不会要我的命，就是身体不好而已。我会注意身体。”
庄振海叹息，看着庄重走进了卧室。
茶几上，放着他妻子的照片，照片里，她微笑一如往昔，青春，也一如往昔。
而他自己，却已经老到白发苍苍了。
周兮兮晚上下了班，又直接奔去医院照顾周荣生了。
周荣生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他呢？”
周兮兮怔了一怔，“你问……庄重？”
周荣生点点头。
周兮兮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想起庄重，不由失笑，“他大忙人，怎么能像我这样天天守着你呢。”
周荣生躺在病床上，有点不自在地说：“他这几天天天来，我还有点想他。”
周兮兮摇了摇头，把带来的饭盒放到床边的柜子上，“你之前可没那么喜欢他。”
“那是因为不了解。”等了解之后嘛……
“了解之后你就喜欢了？”周兮兮一乐。
“本来按我的脾气，是得好好考验他的，不过……”
周荣生有些沮丧。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癌细胞扩散得很快，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我这几天睡觉，睁眼闭眼，都想你和你奶奶，还有……”
他顿住，没有再说下去，眼中却流露着遗憾和痛苦。
周兮兮十分了解他，一眼就明白，他在想谁，“……妈妈？”
周荣生点了点头，叹息道：“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以前还觉得时间多，就算离婚了，也觉得你妈早晚有一天会回心转意。可是现在……她要是知道我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心……算了。估计也不会，她可恨我。”
她最后离开他的那一天，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贫贱夫妻百事哀，别人是哀，他们却成了仇人。
“爸。”周兮兮抓住他的手，怕他多想，“你别想那么多。”
周荣生摇了摇头，“这人快死了，不想多也不容易。我要是死了，火化之后，你就把骨灰往武馆树下一埋，就行了。”
“爸……你别这样，”他越来越悲观，周兮兮怕他再深想下去，连忙道，“你不知道，我之前看到康利君了。他回国了。”
康利君？
周荣生来了精神，“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