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这样那我毕业后去市医院当儿科医生,你是没有意见的,对吧?”
“有。我不阻止,不代表我喜欢你这么做。”他以同样冷到了极点的语气对她说,“说句实话,我不喜欢你学医,更不喜欢你去做医生。”
她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盯着他。
他接着说道:“你去镜子前照照你自己,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脸色惨白憔悴成了什么样子了?”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我早和你说过这些问题,当初是谁说没关系的?”
“我确实是没关系,那你呢?你就不能多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吗?”
她叹出一口气,侧过脸去笑了:“你当我不想爱惜吗?可我能怎么办?这是我选择的路我能怎么办?要是连实习期我都熬不过我以后该怎么办?”
笑着笑着,她只觉得鼻子发酸。
她也不懂是怎么了——到底是因为在他面前她会显得特别脆弱,还是因为长时间的疲劳和繁忙导致她的情绪十分敏感而低沉,他还没再说些什么她就已经光着脚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上哭了。
这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哭吧,只有几滴眼泪在眼眶里转,她默默地想。要是现在刚轮完内科就哭得梨花带雨了,那以后轮到别的科室的时候该怎么办?是不是整个泪腺都该崩溃了?
眼泪干了,但强烈的压抑感依旧压得她抬不起头。她像只受了伤的小猫一般,缩成一团只顾着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静默。
其实不止是医务人员,世界上各行各业,哪怕是看起来再光鲜的,都有不为人知的心酸和辛苦。
黑暗中,她听到他轻轻挪开椅子的声音,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只是受不了我这么宝贝的人会在别人那里受到这么多委屈。”
他有趁着她没下班的时间去找过她,一是想看看她穿白大褂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二是想跟她说一声他在外面等着她。每次他都是在她快下班前的时候去找她,每次都已经是大晚上的了。一去到住院部她跟他提到过她所轮到的科室的楼层,他就张望着找她在哪里。楼层里来往的医生不多,但是好像都没有她的踪影。好不容易,他才在一个走廊的角落发现了独自靠着墙站着发呆的她。她的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手腕上挂着蓝色的口罩,注视着她面对着的墙面。他刚想走过去叫她,一个护士就从她站着的旁边那间病房里走出来,叫她:“给病人推西地兰了。”
她立即站直了身体,迅速把口罩带好就走了,只留下个背影给他。走廊上的天花板悬着的时间牌上的红色一秒一秒地增着,他甚至来不及叫她一声。等他在医院大门外的车子旁看到终于下班了的她时,已经超过她告诉他她下班的时间两个小时了。他叫了她一声,她转脸看到他,本来已经疲劳到无神的脸上立刻焕起了活力,蹦哒着就往他的怀里扑。
他理了理她已经乱糟糟了的马尾:“为什么会迟了这么久?”
她抱着他的腰,头靠在他肩上:“每个病人推一支西地兰得十五分钟。不过还好了,护士姐姐人好,后来交接的医生也来了。不然我得一个病房下来我得推到凌晨呢。”
后来也有好几次去偷偷找过她,每一回她都像连了轴一样忙得不可开交,停都没时间停下来。有好几次他就坐在走廊旁的塑料排椅上,看着她忙,偶尔还会听到她被带她的老师或者护士长呵斥几句。除此之外,他也见到过她被病人们或者其家属们追着提各种要求,问各种零碎的问题。偌大的病房里,病床甚至加床加到了电梯口旁,来自社会上什么形形色色的病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