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虽说娼优并称,但他们见了娼妓都得行礼,比她们更低贱。所以人人打得骂得轻贱得。
晌午,她唱了出《琵琶记》,女扮男装,扮演新科状元蔡伯喈。
下了戏,有官家小姐差人传话,说她唱得好,召她听赏。于是她便卸了行头兴冲冲地去领赏。
刚进门,那官小姐便殷切地拉她入座,笑着给她斟酒。她哪里受得起这等厚遇,于是惶恐地跪地行礼,叫了声婢子拜见小姐。
话落,官小姐立时变了脸色,拍案而起,斥她:“大胆贱奴,胆敢女扮男装戏弄本小姐,给我打!”
一顿拳打脚踢后,她便成了这个样子。她实在冤枉,唱戏的反串是常有的事,戏班人不够,她小生、武生、青衣、花旦都扮得,哪里就是戏弄她了。
央生把委屈烂在肚里,走到大衣箱前整理戏服,那是她的宝贝。
正摸着彩绣的宫装,破烂的庙门被冒冒失失撞开,一个满身补丁的男孩连滚带爬跑进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小石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可是又偷东西被打了?”元洛抱臂嘲讽。
戏班里的孩子都进城看热闹去了,没钱买零嘴,都会想方设法去偷。用一顿打换一两颗甜枣,他们觉得值。
这次,小石头没有红着脸反驳,泣不成声地说:“班主……他……他”
“他怎么了?”央生忙起身询问。
“他……他被京都来的官老爷打死了!”
“你说什么!”央生瞠目急问。
小石头匀了口气,抽噎着说:“早上,央生姐唱完《长生殿》后,班主被那个京都来的大官爷叫去。那官爷要讨央生姐做妾,班主不应,便被活活打死了,现在尸首已经被扔到了乱葬岗,还下令不准任何人去收敛。”
央生脑袋轰鸣一声,只觉得山崩地裂,天都塌了下来。
她想,班主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是孤儿,被班主收养,从小跟着戏班游走江湖,四处卖艺。
那年黄河发了大水,淹了大片农田,饿殍遍地,灾民到处都是,百姓食不果腹,连命都难保,谁会看戏。
饥寒交迫中,班主独独偏爱她,有一口吃的便分她半口。戏班的孩子死的死,丢的丢,卖的卖,就只有她活了下来。
班主给她起名央生,没有旁的意义,就是向老天爷央求一条生路,能留条贱命苟活下去。
可是现在,恩同生父的班主死了,央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带我去乱葬岗。”央生从悲痛中回神,目光坚定地看向小石头。
“可是,那大官人下了令,谁敢收尸便一同打死。”小石头抽抽噎噎着看着央生。
老班主死了,央生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不能让她去送死。
“央生,当前要紧的是逃命,他们定会来找你。”元洛红着眼上前劝说。
冲动如他,也知道眼下不能拿性命去冒险。
话落,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两队带刀侍卫鱼贯而入,将破庙里的三人团团围住。
“谁是央生?”为首的侍卫大喝一声。
小石头腿一软,直接被眼前的阵仗吓得瘫倒在地。
元洛忙挡在央生面前,虽然怕,但是还是毅然把央生护在身后。
“再问一遍,谁是央生!”
“我是!”清泠的声音自元洛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