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侯老夫人, 当真是可惜了。”偌大的宫殿里响起了圣上仿佛惋惜般的话语, 垂首站在下处的两位官员偷摸交换了一个眼神,低着头不敢搭腔。
圣上似乎只是随口感叹一句, 话锋一转,看向了站在一侧的大太监刘德子, “太子去了何处?”
“回陛下的话, 太子殿下照例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后, 又去了上书房查看几位小皇子的功课。”不同于站在下首的官员, 刘德子在圣上面前反倒要自在许多, 提到太子时笑眯眯的模样, 口气比圣上提到太子时的口气还要更亲昵一些,“离开前还嘱咐奴才记得请葛太医来为陛下您请平安脉, 让奴才多劝劝陛下保重龙体。”
“太子历来是这般滴水不漏的。”圣上呵呵一笑,看不出喜怒的眸子里一片清明。
刘德子脸上的笑顿了一下,半垂下头不再多说什么。
在皇位上坐得久了, 疑心便也大了。一旦有了怀疑,那不论是做什么, 都是错的, 即便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太子也不例外。
养心殿内一阵沉默, 龙威之下, 气氛愈发显得压抑。圣上将手上的折子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忘记了室内还有人在等着他的旨意。直到下首的二人站的双腿麻木的都有些没有知觉了,他才将手上的折子往书案上一扔,道:“在这傻站着干啥,下去吧。”
两人听着圣上漫不经心的语调,心中一紧,匆匆忙忙地跪安了。
“德子,朕急着日前番邦送来的贡品里似是有几件奇珍异宝,你着人去挑几件送去给宁国侯老夫人。带朕的口谕,让张太医、柳太医二人近日就不必进宫了,就留在宁国侯府安心为老夫人诊治吧。”圣上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语调,“颜老夫人年纪大了,怕是经不起这般折腾。”
颜老夫人有小神医葛子竹这个孙女婿,哪里用得着张、柳两位太医帮忙诊治?
这个念头在刘德子心中打了个转,却是不敢细想,躬身退下了。
圣上派人送了东西进宁国侯府,还指了两位太医为老夫人诊治的消息,不稍多时便传进了颜菀的耳朵里。
“圣上这是信不过大伯父,还是信不过你?”她蹙紧了眉头凝神看着洛清,娇嫩的红唇抿成了一条细线,“该交的兵权都交了,和康王有接触的三伯父也除族了,祖母如此大费周章,难道还不能教圣上放心?”
洛清抚了抚颜菀的背,低声道,“你别着急,今日早朝圣上没有问责大伯父,便说明他还是相信大伯父并无异心的。今日之举,是警告,却也是安抚。”这针对的不止是他们宁国侯府或是广平王府,更有老夫人的娘家,如今还手握兵权的镇南王府。
镇南王府能稳坐镇南王之位,不仅仅是因为镇南王是一个难能一见的将才,更因为历代镇南王都是纯臣,一心只效命于圣上,从不掺和到帝位之争中。正是因为如此,镇南王府与上交兵权并限制子弟入军的宁、广两府不同,镇南王家中的子弟大多都是在军中效命的。
如今的镇南王府依旧没有参与到夺嫡中来,但是因着老夫人和颜菀二人关系,镇南王府也不能完全从如今的事件中挣脱开来。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老夫人从始至终都不曾同自家兄弟提起过自己的成算。
可即便现下都不曾发现里头有镇南王府的身影,圣上还是不放心,这才有了敲打之举。
“圣上活得未免也太累了。”颜菀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圣上相信太子和洛清的话,直接将康王收监,那他们得省下多少功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