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年纪大了, 喝不得公子送的好茶。”萧先生笑了笑, 将手中的刻刀放在了书案上,绕过那尊人像走了出来。方才他佝偻着身子,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可这会挺直了背脊,便能发现他仿佛比洛清还要更高一些, 步履稳健地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他走路的时候,房间里便响起了锁链相击后发出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在洛清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端到唇边细细品着,“也是托了公子的福, 老夫才能喝到这等上贡用的好茶。可惜老夫是个粗人, 什么样的好茶, 于我而言都似牛嚼牡丹, 暴遣天物了。”
“萧先生过谦了, 家中出了一位太后一位皇贵妃的萧府三少爷,又怎会缺那小小贡茶?”洛清坐得四平八稳, 视线落在无意识的揉搓着拇指与食指的左手上,语气平静,“若贵妃还在世, 康王还得称您一声三舅舅呢。”
萧先生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将手中的茶盏稳稳地放在了对面的书案上,双眼亮得更加厉害了,“公子在说什么,老夫听不明白。”他直直地盯着洛清清俊地不似凡人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老夫不过是一介山野小民,当年莫名被公子的人带到此处囚禁了起来,这一转眼七年都过去了,不知公子合适才能放老夫回去?”
洛清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浅浅地向上勾了一下,径自说道:“在此处呆着不好么?当年萧先生离家外出云游十年,回来时却听说自己全家被满门抄斩,贵为皇贵妃的嫡姐禁足宫内,自己还成了全国通缉的逃犯……逃了那么多年,萧先生就不累?”
“啪”地一声,洛清的话仿佛触动了萧先生脑中的某个开关,激地他拍案而起,大半个身子探过书案,死死盯住洛清的双眼染着狂怒地红色:“你究竟是谁!”他伸长了手想去抓洛清的领口,可脚上的锁链禁锢了他的动作,指尖在离洛清半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可他却还是不依不挠地抓了片刻之后,才将手撑在书案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一番折腾下来,原本放在书案上的东西七七八八地散了一地,连摆在上面的两杯茶都被打翻,茶水顺着桌面滴落在地,也沾湿了萧先生撑在书案上的手。
他喘了好一会,才渐渐平静的下来,目光依旧落在洛清脸上。这一次,他不再只是盯着他不放,而是细细地将他的脸打量了一遍。
七年前他突然被一群人锁在了这个地方,带走他的人不说自己是谁,甚至不同自己说话。小院里同住的还有个圆脸的老婆子,平日里瞧着都是一派和善的模样,直到他想要偷偷逃跑那天,才知道那老虔婆是个笑里藏刀的人,手起棍落,直接打断了他的一条腿。
时至今日,到了阴雨天的时候,他断过的腿还总是隐隐作痛。
他在此处关了三年,直到第三年,才有个少年来了这个鬼地方。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待自己很是客气,一口一个“萧先生”,可他却知道少年看着他的目光里,总是渗了一层冰。
他不知道少年叫什么,只听那婆子喊他“公子”。
少年第一次来的时候只和他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萧先生同康王是什么关系”。
第二句是“我过些时候再来”。
“你是谁”,这个问题他问了无数次,却从未得到过回应。
就这样,前前后后又过去了四年。四年后的今天,已经不能被称为是少年的男子浅笑着说出了他的身份,目光里依旧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