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从洗手间返回的母女小心的扶着椅背出来, 却因为飞机的突然颠簸了一下,身体的重心不稳, 惊呼着双双朝着一侧摔去。
座位上的聂长生稳稳地扶住了那对神色惊慌的母女,只是搁置在餐桌上的文件就没那么幸运了, 哗啦啦地倾散于脚下。
彼时两个空姐鱼贯而来, 早有或担忧或愤怒的乘客大声质问起飞行状况, 尖利的诘问终于扰醒了全舱的旅客。那对母女一边朝聂长生道谢, 一边忙不迭地赶回自己的座位,这种情况下, 没有安全带套牢身体,心里总是不踏实。
那边的空姐说话再怎么温柔亲切,在未知的凶险跟前, 人类更相信自己的臆测。
聂长生刚来得及捞起散落在脚跟下的那几张文件, 激烈的舱板撞击声更加惨烈地呻|吟起来,机舱的晃动中,掺杂了嘈声的广播伴着剧烈的颠簸。
舱外密布的乌云隐藏着莫测的风暴气流,广播由最初的温馨安抚变成了应急注意事项,一次次循环播放, 宛似一枚枚重磅炸弹的倒计时。旅客们此起彼落的质疑声在历经了一次次头晕目眩的震动之后逐渐被恐惧取代, 狼藉的舱内, 依稀传来女子惊慌失控的啜泣声, 几个基督教徒们虔诚而颤抖地划着十字架不停地祷告着, 这场上帝与死神的较量中,被气流冲击得失去控制权的机身承载着生的希望与死的降临。
聂长生抿紧着苍白的唇,他成天与死神博弈,救回了无数条病危的生命,却不曾料到今天就站在死神的身边。他拧着眉,右手握住的纸张已然起皱,黯然的眸光飘忽着,只有他知道,面临死亡的危急关头,心底泛起的是谁的身影。
天地宛似被颠覆了一般,舱内狼藉一片,恐惧尖叫不绝于耳,聂长生的临座是一对白发染鬓的老人,见惯了死别生离的场面,脸上早已无波无澜,佝偻的身躯依偎在一起,皱褶纵横的十指紧紧相扣,仿佛每一道沟壑都填满了拥有彼此的记忆。
羡煞旁人的记忆。
纵然有再多的眷恋与不舍,亦无法阻挡机舱外汹涌翻卷的气流席卷而来,机舱内又一阵的天翻地覆之后,聂长生迅速从衣袋中取出钢笔,有力地在那张捏皱了的纸张背面写上了几行歪歪扭扭的遗言。
通话即刻被忙音取代,聂长生握着结束了通话的手机呆怔着,尔后身体像被人用针管戳了一针,他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灰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勉强扶了一把桌子,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奔去门口的脚步还是跄踉起来,醉酒似的差点绊倒,楚颖颖担心地喊了他一声,他也置若罔闻,一心只想赶去烧伤科。
急诊室在另外一栋楼号里,电梯下去时,狭小的空间里,仅仅只有三五个毫无关联的人,然而聂长生却觉得呼吸艰难,电梯里稀薄的空气像被抽走了似的,十秒左右的降落时间里,他却觉得时间慢得像一个踽踽独行的老人。
几乎是快速跑到那栋急诊楼下,可惜电梯去都在上升中,聂长生一刻也不想等,举步生风地从安全楼道里飞奔去了六楼。
他跑得又急又快,气喘吁吁地上了六楼,迎面而来的一个小护士乍然见到聂长生出现,以为哪台手术又请他来坐镇,于是笑容满脸地问:“聂主任……”
“烧……烧伤科的病人怎……怎样了?”聂长生不等小护士说完,很失礼地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烧伤科啊,”小护士迟疑了一下,脑海中没有储存到今天的烧伤科有非要动大手术的信息,于是小声地抱歉地道,“我不太清楚……”
抵达六楼的电梯此时打开时,从里面汹涌出来的人瞬间将候诊室大厅的喧腾吵嚷声推到最高点,尤其一辆移动护理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