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灯由近及远依次爆裂,玻璃像晶莹的霜花散落, 手串所指的方位, 滚滚黑潮纠缠奔涌而来, 仿佛最浓重的夜,又像深海底卷成的漩涡,吞噬一切光明。
秋晚顿时陷入漆黑,只能从忽远忽近的杂声中判断,严麒已与那恶鬼缠斗起来。
他们似乎拼得很激烈,但秋晚周围却忽然间风平浪静, 连之前紊乱的气流都消失了, 她好像进入了世界的碎片,唯有黑暗与孤独作伴。
“走出去……”
“跨出这个圈……”
心底有声音再诱惑着她,只要她离开这道圈,就能重新找到与世界的联系。
秋晚脚步微动, 又狠狠掐了把大腿,疼痛让脑子稍稍清醒一些。她开始梳理体内的精神力, 或许是这个世界有道法存在,人类的精神力比上个世界要强出不少, 而秋晚对精神力的控制也越来越纯熟,她很快将精神力集中在头部,像定海神针般镇守住她的心神, 那种被世界遗弃的绝望感霎时淡了许多。
一缕金芒从黑暗中亮起,又分散成无数丝线,像是夜雾中的金色细雨绵绵而落, 秋晚眼前一白,适应了最初的模糊,她看见了刚才的中年男人,此时正狼狈地被道道金线绑住,任凭他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束缚。
而严麒的嘴角溢出鲜血,他毫不在意地抬手擦掉,沾血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手串。
只见他两指捏着黑芒闪烁的珠子,正要念咒,中年男人却道:“你放了我,我愿意被你超度,你们道门中人若能渡我,必然会有莫大功德!”
严麒不为所动:“你懂得很多,说的话也很诱人。或许别的道友会想要放你一马,但我师承戮鬼门,灭了你,一样有功德。”
他冷漠道:“想让我超度,凭你也配?”
严麒捏紧那颗珠子,像是铁钳般用力挤压,珠子不堪重负,发出疑似爆豆的声音。随着他的动作,秋晚看见中年男人身体诡异地扭曲折叠,大块大块的碎肉掉落,露出根根白骨。
这一切,严麒都看不见,在他眼前,中年男人不过是一缕蠕动的死气,只听他轻叱一声“爆!”,死气聚散纠缠,最终归于寂灭。
与此同时,他手串上的珠子也少了一颗。
就在这一瞬,秋晚忽然感觉脑子里多了一段画面——血色夕阳下,中年男人憔悴落魄地站在楼顶边缘,下面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他们大喊道:“你跳啊,有胆子跳下来啊。”还有人对旁观者解释:“就是个输了钱又不认账的无赖,赌场又不是做慈善生意的,不还钱就想用跳楼来威胁人?我量他也没这个胆子。”
风中隐约传来的冷言冷语让中年男人怒火腾烧,恨不得冲下楼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但一想到那些凶神恶煞的追债人,他却只敢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也不知要生要死,像个只会逃避的窝囊废。
他那个跟富商跑了的老婆说得没错,他的确很窝囊,窝囊到即使抓奸在床都不敢狠揍他们一顿。
他那么爱她,那么努力养家,可得到的回报就是被抛弃和鄙视!不就是因为他穷!他不服,于是去赌,最终赔得倾家荡产,眼看还钱期限已到,他走投无路。
他从日暮西斜站到夜色渐深,没有人能劝退他,风很冷,吹得他身体都稍稍僵直,阴云隐去了月色,黑夜犹如深渊一般凝望着他,中年男人惨笑两声,纵身跃下……
可死亡不代表终结,他阴魂不散,每年今日都会出来作恶。
既然世界对他冷漠,他又何必温柔以待?
“这是……”秋晚不禁一抖,语气疑惑。
严麒并不意外她会有所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