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大人可千万要冷静,若是大人自己先乱了方寸,岂不是亲手与他人可乘之机?”
韩奕故作好心的提醒到,语气殷殷,眼睛里却全是森冷无情的漠然。
“不错。。。不错,还是韩先生想的周到。”
罗闵行不住的点头,心里头却还是狂跳不止。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桌上的茶壶,他一把抓过还有些发烫的茶壶,一仰头把剩余的茶水连同茶叶一起全都灌了下去。
他的动作宛如牵线木偶一般毫无知觉,就连茶水顺着嘴角流进了衣领,他却仍然毫无反应,直灌到再也倒不出一滴茶水,才猛地把茶壶砸在了桌子上。
他的眼神有片刻的呆滞,然后突然抬起手一把抹去了嘴边的茶渍,紧接着四肢僵硬的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那个人一定不是真正的轩王。
真正的轩王被禁足在煜都的王府之中。
这只是心怀叵测的狂徒故意设下的圈套。
罗闵行一边反复的在心里默念着这些话,一边顺着长廊向着前院走去。
这条往日里走过千百遍的长廊跟往常一样洒满了早晨的阳光,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无端让他生出了无数的勇气。
他的晚年也将如这条长廊一般阳光普照,明媚静好,只要平安渡过眼前这一关。
一切都会好的。
他坚定无比的告诉自己,就连颤抖不已的双腿也突然变得坚定有力起来。
一切都会好的,他一定会平安度过这一关。
可是这一切信念都在他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轰然倒塌了。
那个人侧对着他,身着一袭深不见底的玄色锦袍,负手站在庭中,正注视着正堂门上高悬的牌匾。
忠君爱民。
多么可笑。
罗闵行日日坐在这四个大字之下,却成了他这一生最大的笑话。
更加可笑的是。
罗闵行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究竟在看什么,他早已忘了他坐了十年的知州府正堂之中还高悬着这样一块牌匾。
他只知道,在他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所有的侥幸都只能是毫无意义的痴心妄想了。
这个人就是轩王。
即便十年前匆匆一瞥,即便他早已忘却了轩王的身形相貌,即便天下人都知道轩王正被禁足在王府之中。
可是单凭这庭中负手而立,便如同睥睨天下一般的气势,就绝非那些心怀叵测的狂徒能够假扮得出的。
他一定是轩王,也只能是轩王。
所以当罗闵行看见他的第一眼,那些强自支撑的勇气便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恨不得马上夺路而逃,只要能够马上逃离这个地方,哪怕亡命天涯也在所不惜。
可是他不能。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双腿早已颤抖的不听使唤了,更因为几乎在他出现在长廊尽头的那一瞬间,殒就已经看见了他。
那是怎样的目光呐。
平淡、漠然、毫无温度,就好像在注视着一个死人。
仿佛整个世界突然崩塌。
他营营碌碌的奔波了大半生,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还有那些自在逍遥的晚年,所有的一切也许都将要终结在今天了。
可是在这一连串巨大的打击之下,罗闵行那一颗狂跳不止,惶恐至极的心却突然落了下来。
他是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