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可没你想象的容易,也是一项修行。既然主事让你抄经,还是先做好眼前之事。”一念温言道,“除了抄经,倒是可以随着众师兄开静止静。“
青羽两眼放光,“就是晨钟暮鼓么?”
禅师微笑道:“晨时,钟声继以鼓点;迟暮,鼓点继以钟声。晓击即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衝,疏冥昧。”
“以往听禅院钟声,此起彼伏,仿佛不单单是钟楼传来。”她目光远远望着钟楼飞扬的一角。
“此间仪规诸多,比如晨间巡照师击打照板的声音传给禅堂的钟声,禅堂的钟声又引出钟楼的钟声。每一乐器的第一声,落入另一乐器的最后数声之前。”见青羽睁大了眼睛,又微笑问道:“可听过三千威仪八万细行?”
“原来竟有这许多仪规……”青羽咋舌,恍惚不再言语,仿佛陷入困境之中。
一念见她忽而怔忪,缓缓道:“修行就是要在微细之处,微细之处可以做到,心念就能入微。用三千威仪八万细行来收心摄心,进而心无旁骛,念心清净,最后明心见性。”
她眉头渐渐舒展,恭敬地又是一礼。
此后每日里,天仍墨汁一般暗沉她便要起身,迷迷糊糊随着开静的僧人,穿过静谧的寺院击打照板,渐渐有各处的钟声鼓声次第而起。天光微露,僧众皆着青黑木兰色僧袍,鱼贯而出,鞋履细微的沙沙声,如指尖抚过经卷。大殿上烛火融融,楞严咒在静冷的堂上生起,此时晨曦初现,青石的地面映出窗外菩提淡淡的身影。
如是早课晚课抄经禅坐,晚上在云水案歇息。一念时常授些坐禅行禅的要诀,也会与她说说经文谈谈典故。十日的禅修抄经转眼就过了,青羽倒有些舍不得离开。坐在禅堂廊前,眼见青天静寂山抹微云,耳边梵音袅袅,檀香浸润过的空气,令人心平而纯粹。回想起一念禅师所说的坐禅观想,她索性盘起腿,冥思静坐。
起先还能听见风声鸟语,树叶坠落,能听见远远早课的诵经声。脑海里会有些凌乱的片段闪现,呼吸滞重。渐渐一切变的模糊,感觉身轻意平,竟有浮起的感觉。眼前有快速闪过的山林顶端,有重重的云层还有什么很熟悉很重要的东西,即将撩开面纱,却朦朦不可见。
困顿之间忽觉腕间传来透心的凉意,瞬时睁开了双眼。低头瞧那珠串,白色的珠子外竟透了蓝盈盈的光泽,触碰到肌肤之上,透骨的冷。
青羽有些错愕,试图回想刚才意念中的那些画面,却又完全没了头绪。
正愣神,一位僧人走到近前,双手合什,“长亭山主已在门外等候。”青羽这才缓过神来,起身回礼,快步出了山门。
山门外云深境寂,巨松黛色参天,蔽日张空。长亭立在树下,背影俊逸修长,却有分明的寂寥之色,似乎站在那里已经天长水远几番春秋。
听见山门咿呀而开,长亭转过身,她黑色的海青还未换下,越发衬得她清瘦柔弱。
长亭缓步上前,“这几日过得可好?看着却是清减了。”
“挺好的。”青羽仰起脸望着他,露出俏皮的笑容,“禅院的斋饭好吃的很,舍不得走呢!”
束在脑后的长发,阳光下乌黑闪耀,与她同样墨色的眼眸一般,有着令人心动的旖旎。
长亭凝视许久,把手中鹤氅递给她,“山间风大,仔细着凉。”她披上鹤氅,微微的暖意,想是他搭在手臂久了,脸不禁红起来。
耳畔忽闻鹿鸣呦呦,两人皆转过头去。树林深处转出两只鹿,通体雪白,婷婷立在小径那头远远望着他二人。青羽急忙出声唤道:“糯米!糖糕!”
长亭一怔,“糯米糖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