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画框内不着片云,均匀而沉厚地涂抹了蓝色的颜料。阳光一块块地印上了床单,落在娅凝平伸的腿上。
一楼老太太晒的被子被泼了茶叶末,她向楼上没有目标的一通乱骂。
骂声停息后,小孩的笑闹,美声的即兴演唱,在娅凝家冷清的四壁回响。老太太恢复平静也开始与别人唠嗑了。
房间似乎是一只装满声音的罐头。
但白天的嘈杂理所应当,娅凝倒不嫌吵。反而这些人音给她的意识交织了一座眠床。
她安然地打着盹,后背一分分地下滑。
头磕到床板,娅凝惊醒了。她预感到身体里将要蹿腾起没来由的恐慌。在它吞噬精神之前,娅凝果断地爬起来。
“必须出去走走,不管去哪。趁着难得的艳阳高照。”
她已然发现行走和安坐对心情的不同影响,那就是前者可以排遣掉一部分垃圾般郁积的情绪。
娅凝收罗了阵,就衣冠楚楚地出门了。鉴于前不久发生的黑车车祸,她坚持步行两公里去车站。
郊区线挤得密不透风,车厢里充满了人际摩擦的对骂,以及和严格查票的售票员之间的争执。
一位大人领着不及腰的小孩站到娅凝面前,车一晃,小孩扑扑欲倒,娅凝很不情愿地起身让位。她钻进人丛,迂回穿行,在靠门的位置站稳了脚。
遇到猛刹车,几只脚被踩了,几个额头撞着了抓杆,周围扬起大呼小叫和简洁有力的咒骂。娅凝的脸碰到前面乘客的后背,劣质的粉底盖在那人灰色的棉衬衫上,娅凝心下感到几分好笑。
娅凝身旁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干瘦矮小的妇女,从她和熟人的寒暄中可知,她这是送女儿回市里的高中。妇女手上拎的尼龙包里鼓鼓囊囊装满了衣服,最上方放着一只铁饭盒,她把女儿的书包也背上了肩,而她身边那位白白净净的女孩则两手空空,一副独生子女特有的娇生惯养的样子。
车驶进热闹的集市,两个月后赶庙会的场所。狭窄的道路两边据守着一溜挑担卖菜的农民,地上铺着塑料布,上演着一幕幕的活禽宰杀。短促的哀鸣惨叫混杂。小贩对给鹌鹑扒皮这种迅速了断的残忍十分麻木了。
车轮碾压塑料布的边缘,车身的暗影慢吞吞地扫过农民脸膛。
农民和司机各自神态自若。
由于方圆几里不设红绿灯,人们大胆横行。车头常常紧贴着车前玻璃下方,四顾张望浑然不觉的行人。庞然的公交车好像闯入并践踏了别人的地盘,心虚地缩手缩脚,龟爬一样慢,被一辆又一辆自行车、黑车超越。它每几秒一次刹车,乘客们相应地来个不大不小的俯冲,悠然自得的司机像摇晃一罐可乐似的将乘客玩弄于股掌。身旁的妇女每次挤到娅凝都诚惶诚恐地说声对不起,娅凝对她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这条破路——”大家痛骂不休。
整个车厢里,只有站在车门台阶上的初中生欢声笑语不断。男女生不小心撞到一起,还会引发大家的哄笑。颠簸反而增添了他们的乐趣。他们一哄笑起来,就盖过了车厢里的其他声音。
眉头紧锁的成年人时而厌恶地瞥瞥这些半大少年。
过了桥,车门一开就如开闸放水。人们哗啦啦地纷涌而出,透了口大气。在这时,站在娅凝身边的妇女略带低声下气的问娅凝,车票能不能给她,她可以拿去报销。她手上已经握着一把车票,是从地上捡起的。
娅凝看到她那满脸通红的女儿在朝母亲瞪眼,在把车票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