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让父母操心,现在,即使考得不好也会有学上,总有学上,不至于像我们那时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娅凝不禁自赏起来,因为语重心长的腔调让她都为自己奇怪,“那时候,我的成绩数一数二,而且都是自学,哪有你们现在的条件请老师,当然,聪明是肯定的,可你也不笨啊……”
“你上过大学又如何?”陶煜扬声挖苦地反问,他还有更难听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你能这么想就好,”娅凝不觉得有什么难堪,这种讽刺换别人说,会像踹到心窝般刺伤她的自尊。但是,他说什么都可以。很多年后,娅凝回想起来,发现自己在他身上投入了母亲才会有的宽容。
“离开这儿肯定要通过上学的途径,打工的话已经晚了,你同学里上厂技校的好歹也学了点技术,高中三年虽说学的东西未必管用,如果不考大学大专这些,混个学历呢,那真是耽误了,虽然我们这上学成本很低,但时间花出去了……我是特例,也许几千几万个大学毕业生里,我是唯一糟糕的。我毕业也在市区工作过,后来精神上出了问题,回来利于休养。回来后,匆匆结了婚,我妈担心我嫁不出去,被人知道了一概当精神病……趁没害到人,和他离了婚,他现在过得多好,对了,他在市区工作……你不会像我这样的,你很健康,离开这里,肯定大展宏图,而离开这里,上学是最好的途径……”
夜色沉沉压迫,她噜噜苏苏,脑筋着急地打转,刚才一遍遍排练过的腹稿,一出口变得语无伦次,那些中心明确以醒迷思的句式、措辞,蒸发无踪,他令她紧张,他清澈的双眼好像在拆穿她的虚伪,她哪里是为了规劝他,明明就是确认他的挨打会不会威胁到自己。
她的眼睛不敢看他,闪烁的眼神越过他的肩膀,无所着落。
“为什么得病?”他只听到她的病。他知道她离过婚,但他一次也没问过她为什么离婚。她的前夫一定是个很讨厌的男人。
“没啥具体原因,恋爱不顺、工作压力,从根上挖,和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有关,遗传易感性,体质问题,感性思维多于理性思维……”娅凝顿了顿,“我羡慕你的性格,你的性格永远不会染我这种病。我有时也不明白,自己是真的有病,还是借口跟这个世界耍赖……”说着,低头笑了笑,“那时候我真傻,在银行工作,又喜爱数学,却害怕那些数据,整晚睡不着觉,一天药吃多了,被送到医院,我好像自杀了……我就是过去把自己保护得太好,经不起一点的挫折……当然,我现在仍然搞不清,当时是不是真的准备自杀。还好我是女的,压力不如男的大,没有养家的负担,钱少点没关系,回来混混日子,重新整理精神……你别误会,我不是说男的就一定要挣很多钱……”
娅凝说不下去了,定睛在他脸上,疑惑他到底听明白了没?晦暗的微光洒在他的脸上,他一边面颊明显比另一边肿胀。
他这时才松动了紧绷的腮帮子,带着点凄楚盯着她。
娅凝鼻子一酸,说:“他打你,你不能躲吗?你有没有耳鸣?”
陶煜摇摇头,她的眼神是空茫摇动的,那种疯子式的反复和断裂又在他眼中明晰起来,他终于感到自己在了解她。她的跳脱和游离不再使他可怕,反倒使他同情。
此刻,他们是彼此怜悯的。他们接着围绕挨打说了几句。
“我小时候也三天两头挨打,后来我不跟大人说话了,什么事也不说也不争辩,软抗还不行吗……”
“谁会下狠心打你?你是女的。”
“别说小孩子淘气被打了。我们这男的打女的打到大街上你也不是没见过,太野蛮了。所以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