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母亲对着电视指指点点,父亲则在楼底散步,观赏人家下棋。他们脸上只有安详,对目前的生活十分知足。他们给予娅凝的关怀比一般的父母要多得多。
各人有一套幸福法则,以至于一生中再如何艰难也没考虑过一次自杀。
家庭像一只火炉,发出维持生命的热量,但是娅凝却被里面迸出的煤渣灼伤。
这要怪她天生敏感没有经过磨砺的心灵。
而且对于父母的每一场吵架,她从没像其他儿女那样解劝过。哪怕说一声:“你们别吵啦!”
她任由他们吵下去,有时还会幻想父亲失手杀了母亲,然后被捉去枪毙。寄希望于毁灭。就如裂了几道纹的花瓶,反倒是把它砸碎了干脆。
娅凝用沉默来表达无情。家庭除了夫妻不和睦,两代之间也冷漠,是个彻彻底底的错误家庭。
减少伤害,娅凝能用的方法,就是闭合自己的心。父母是她人生最先讨厌的人,她的心首先向他们关闭。
封闭的校园里,她尚能安之若素,一旦踏入富于变化的社会,她承担起社会角色,面对着各种复杂问题的交织和支配,就不能像对待父母争吵那般置之不理了。于是有了更加极端的方法……
娅凝在规劝陶煜时表现得像个大人,可听到父母的争吵又变成了在被窝里瑟缩的孩子。她的情绪处理能力非常差劲。
她叹着气,是迫不得已,她才选择住回来的。在陶煜高考前,她还是不要见他为妙。
有天傍晚,猫儿窜上了饭桌,母亲小声嘀咕了句“害人精”。落入娅凝耳中等同拧开了她神智的旋钮,发狂的激素在她体内蹿腾开来并向大脑奔涌。娅凝即刻会褪去在陶煜,小叶面前的理智假象,与母亲恶吵一顿,那种她再熟悉不过的惊动四邻的恶吵,面容狰狞扭曲。
摆脱原生家庭,是抓着自己的头发往上跳啊。
盛怒之下,娅凝意外地做了个挽救的举动。正在收拾碗筷的母亲无从得知走进房间里的娅凝进行了怎样短暂而激烈的思想斗争。
她从斜跨包的里层寻摸出一团纸条。
这是离开家前整理阳台,从墙角箩筐里漏出的。幸而用墨水笔写的号码依然可辨认。
现在娅凝对这张曾被自己随手丢弃的纸条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她用让母亲诧异的急切脚步匆匆跑下楼,拨打了小卖部的付费电话。
从听到“害人精”到打电话,整个过程只有5分钟。
娅凝在事后品味到其中不可思议的逻辑。
因为母亲的一声咒骂导致情绪失控,为了转移情绪,恢复了和断交七八年的朋友的联系。
偶然或许是命中注定。她想起向朋友求援,即是封闭起的心灵一次了不起的突围了。
无论怎么抑制激动的心情,娅凝的手指仍然战栗着按下号码键,对照着纸条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呆板地按下去。她感到这是一件自己完全占有主动权的事,难捺兴奋。
小桌前呷着一盅白酒的老板看着柜台上的小电视,没有注意娅凝拿话筒的手是颤抖的,他也不可能理解娅凝身上发生了什么。
给朋友打个电话算什么难关呢?
娅凝似乎听到正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起长大的艳华能拉你一把。
这通电话能同时解开两个心结。避免和父母冲突、对朋友的释怀。
是的,艳华家那种让娅凝腻歪的,和父母开玩笑、撒娇的家庭氛围安抚过娅凝。
那天,娅凝哭着跑到艳华家,一家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