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直射眼角。她在两边种植梅树、春桃的鹅卵石小道上转悠。树叶绿中泛黄,显露出疲态。
不真切的感觉弥漫在娅凝周身。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归根结底是因为春天没把纸条扔进垃圾桶倒掉,否则,她绝不会主动打听艳华的联系方式。这是由她设下的偶然,并非感情纽带的强韧。娅凝想,以后即使和艳华做上推心置腹的朋友也得守住秘密,让她相信自己的真诚。
由于经常温习过去,时间的阻隔倒没什么遥不可及。仅仅像是度过了一个暑假再和同学见面。
当然,要几乎不社交的娅凝坦然自若地去见故友是不可能的。她前一天晚上没睡好觉,时而想象和艳华见面的情况。她老记挂着七年来老了许多,怕对方直言不讳地评价自己憔悴。以至于今天像对待相亲似的化了正式的妆。
处于果期的栾树顶,托着美丽的橘色。枫杨垂下来一串串的花苞像珠链,阳光扑闪迷离地穿过。娅凝既感到日子的美好,又觉得这样的美好会在自身麻木的感受性和对美好的习惯性规避中消散。她在佯装欣赏秋日罢了。
艳华这样的人才可以欣赏领略到自然的美丽。小时候的放学路上,艳华常常蹲在人家家门口的花盆边观察,新奇地招呼娅凝来看:“娅凝,你看这是什么花?”娅凝认为能让艳华感兴趣的东西都平淡无奇,或者说她不愿意和她有同样的兴趣。
娅凝提前半小时到达公园,只用了二十分钟就逛了一圈。
她在面向大门背靠树干的长凳上坐了下来。几步之外花坛里的甘蓝、三色堇和百日菊,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斑斓艳丽的色彩。一些中老年人在遛狗。不同的品种,却没有小镇常见的狼狗。大型犬在市区是需要办证的。娅凝一一观察那些大眼睛的小狗消磨时光。她的心跳得厉害,每一刻都有可能见到艳华。
超过约定时间,娅凝竟有点盼望艳华能失约。
她闻到一股诱人的糖炒栗子香味,小镇不产这种零食。她抬起眼望向入口处,找寻着摊点。
轿车、货车从门外驶过,拼命地按着刺耳的喇叭。
她发呆地张望了一会儿。
艳华母亲牵着狗绳在门口现身了。
娅凝回过神,一眼认出满头白发的她,以及,从那镂空花的围墙背后缓缓走出来的艳华,近乎板寸的短发下,那张圆脸变尖了。她被母亲的另一只胳膊挽着。娅凝站起身作出迎立的姿势,艳华一见她,就仰起下巴咧嘴笑起来。那是一下子便把娅凝拉回童年的笑容,同时带着成熟的韵味。
娅凝目瞪口呆,瞬间的悚惧湮没了久别重逢的兴奋之情。
她被艳华的脸色吓到了,这时,她才想到艳华是个病人,在两周的等待中,她把艳华的病抛之脑后。
堂兄脸上呈现过类似的水泥灰色。那是生命逐渐告退遗留的空壳的颜色。艳华的短发不再是读书时为了节约时间而剪,一定是疾病导致的。她一身老太太的装扮,松松垮垮的确良衬衫,外面套着红色灯芯绒衣服,尤其是脚上靸的黑布鞋,表明她已完全不讲究穿戴了。
娅凝呆愣愣地站着,艳华在母亲的搀扶下,微微摇晃着向她走来,绳子那一端的白毛哈巴狗伸着舌头紧跟过来,摇起尾巴在娅凝脚边嗅来嗅去。
“娅凝啊,我认不出你了。”艳华母亲先开口。
“娅凝没怎么变,认得出来。”艳华一边落座,一边抓住娅凝的手,拉着她一同坐下来。娅凝冰凉的手,被艳华那像肉团一样温暖的手包住。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拉家常地评论着娅凝。仿佛娅凝并不在她们的眼前。
娅凝木然地回答着诸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