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中偶遇上古凶兽饕餮,贫僧大意轻敌,受了点轻伤。”
玉面佛话说的轻巧,但饕餮早就凶名在外,若是被它所伤,不修养个几十年,伤势难以根本痊愈。
这点,在场众人心知肚明。
“贫僧将诸位拦在秘境之外,一是因为禅若大师仙逝,二是因为……”略微停顿半息,玉面佛目光直视面前众人,接着道:“饕餮逃进了无边海境之内。”
朝不远处小池里亭亭玉立的荷花伸掌示意,雪庭道:“饕餮表皮坚不可摧,头角锋利,四爪尖锐,又有无底渊般的胃口,能吞下世间所有东西。”
“贫僧担心诸位进去枉送性命,这才不顾后果,强行将诸位拦在池外。”玉面佛揖道,“多有得罪,还望诸位见谅。”
玉面佛这番话,几乎说得当场所有人出了身冷汗。
饕餮显世之初,曾经一连吞了几百位前来攻讦它的修士,其中不乏金丹期以上的大能老祖。
后来落霞宗还未陨落的开山祖师出手,以捆灵索束缚住饕餮巨海般的嘴,又以天火炙烤其身,待它奄奄一息时,用画魂笔一举将其封进千眼蛛丝制成的长袍内。
——千眼蛛奇臭无比,吐出的蛛丝更是恶臭难闻,乃是饕餮唯一不吃的东西。
说到这个,当即有人指了出来:“饕餮不是被落霞宗的开山祖师练成了法宝么?怎么还会跑出来?”
一下子,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傅晚照等人望了过来。
傅晚照张口想解释,元鸣山横臂拦住她,转而向在场众人拱手行礼道:“实不相瞒,我师兄妹几人之所以急着进入无边海境,也正是因为此事。”
元鸣山长话短说,三言两语说清了岑致失踪与饕餮逃走的事情。
“原来还有这么个缘由。”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捋了捋胡须,“恕在下多嘴,妄言两句,落霞宗此次的领头能力欠妥,毁了门派至宝事小,放虎归山事大。这饕餮进了茫茫无边海,哪里还能找到痕迹?”
此话一出,便得了不少附和。众人围着饕餮恐怕又将伤害无辜之事,义愤填膺地对岑致口诛笔伐,翻来覆去地痛斥他做事不牢靠。
如果众人眼底闪烁的贪婪没那么明显的话,看起来还真有点那么情真意切的忧国忧民意思。
“是是是,岑师弟到底年纪轻些,做事难免不稳重。”元鸣山不住赔着笑,“但是在找到师弟人之前,不能将饕餮逃跑的过错全归在师弟身上……”
元鸣山十分擅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话说的滴水不漏又有理有据,登时赢得了一片交口称赞。
“这位小道友胸襟宽广,又如此看重同门情谊,将来前途必然无量啊。”
“依我看,领头就该给这位小道友担着。诸位说是不是?”
……
旁边的傅晚照,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道貌岸然的人互相吹捧,心里简直又惊又怒。
岑致在无边海内的消息,傅晚照自谢山姿处知道后,从未同任何人说过,结果元鸣山还是知道了。
傅晚照完全不明白元鸣山是怎么探听到的,明明周身喧嚣吵闹,她却好像独自站在天井里,四周尽皆是吞噬人心的虚空。
茫然环视两圈,傅晚照发现几乎人人都是一副口不对心的假惺惺面孔。
只除了一处地方。
玉面佛眉目低垂,似乎在请求些什么,谢山姿面露不耐烦神色,方童子被修罗伞闹得再次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唯有沈炼,唯有他至始至终,宛如乱世中的唯一净土,依旧是那样不染纤尘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