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命为何会在此?”
华湮并未转身,声音淡淡:“四百年前你使她吃下聚灵果,她孕得女胎,减阳寿十年,魂伤复发;四百年后你使计让我亲手截断她的后路,迫使她不得不嫁予萧乾。”
梅妖想他着实不讲道理,四百年前也好,四百年后也罢,她半分没有加害扶桑或夏醴的意图,明明他才是掌着她生死命格的人,却反倒要来怪她。但她没有质问,只是道:“所以神君今日来同我算账的么?”
“不是。”华湮转过身来,乌发红衣的女妖在风中显得凄凉又决绝。
他道:“我原如此想,不过因不敢正视自己的心绪。怪了你,我方不会怪自己。但一切终究是我自己的错,我爱她,又不敢爱她,更怯于发现自己的不敢,方酿成今日的局面。”
梅妖有些怔忪,他负手背风而立,许多发丝被吹到胸前,一些扫到他白皙的面颊上,身后的衣袖被风吹得鼓胀,衣袂翩飞猎猎作响,而他的面容竟是那样的平静笃定。
他身上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梅妖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不一样了。
华湮继续道:“我来,是要帮你。你所愿的,我会帮你做到,但,在那之前,我要你帮我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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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湮要她做的事,竟是守在夏醴身边。她初初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便也明白了,他都说爱夏醴了,最在乎的自然是她。
梅妖一面想,一面跟着诺夭穿过廊庑,来到一间屋子前。
“阿摽,你便住这间屋子罢。”
阿摽是华湮为她取的名。他让她来守着她,偏偏还要封了她周身的妖力,又编个凡人的身世,起个凡人的名字。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不过她不是求庶士的女子,只是一个求生的女妖罢了。
梅妖进屋环顾一番,屋子不大,却是整洁明亮,对她来说足够舒心。
诺夭看她脸上平静无波,辨不出喜恶,便道:“你且先歇着罢,明日再到夫人身边保护。”
梅妖得以进萧府,是用的最常见的救命之恩的戏码。她从发狂失控的马车上救下了夏醴,再报上自己遭难流落他乡的身世,夏醴便让她进萧府跟着她,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萧乾自然不放心,但夏醴坚持,他便只好命人暗中盯着阿摽。
“那女子可查出何异常?”
彧舟道:“查不到详细来路,不过应与世家无干系。”
萧乾道:“那便先暂且盯着她……。还有,那马怎会突然发狂,查清了么?”
“已让马倌看过了,说马并无异常,想是当时受了惊。但暗卫道事发时周围并无异常,属下当时也观察过,确无异常。”
萧乾沉默半晌,道了句“知道了。”彧舟便适时地退下了。
越是查不出什么东西,萧乾越是觉得蹊跷,他总觉得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什么。
想了想他还是去了南苑,夏醴倒似没怎样吓着,坐在廊下远远朝鱼缸里扔着鱼食,一次也没扔偏的,倒是练出手艺来了。
他照旧走到她身后,抚着她披散的长发,“开春以来你看着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夏醴也不回头,“是啊,许是过了冬日便稳定下来了罢。”
萧乾在她身旁坐下,“今日可有吓着?”
夏醴摇头,继续扔鱼食。
“阿醴,”萧乾握住她的手,“你这般喂,鱼该撑死了。”
夏醴这才转过头,对他温柔一笑,“你来,可是担心阿摽身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