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钗的尾端并不算锋利,却已将那白腻如玉的脖颈逼出几许殷红,足见这主人的狠心。
萧乾忽而笑了,他握住那只宁可自戕也不屈的手,不容置疑地、毫不怜香惜玉地拉过来,将它重重抵在自己的心上。
他道:“你竟会以死相逼,你怎不杀了我?你夏氏便可以一朝为大,你自己便可天高海阔任君翱翔。”
夏醴的手被他握得生疼,她挣不过他,两只手一起拼命往自己的方向拉,“夏氏与你如今唇齿相依,我为何要杀你?”
她果真不知晓夏邑的计划,萧乾竟有稍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放开她,她用力过猛,身子向后摔在了榻上,手中的玉钗抛到地上,摔成了两截。
萧乾背过身来,不去看她。他问她:“自成婚以来,你从未问过有关你遇刺一事,你可是本就知晓什么?”
夏醴坐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静默一阵,她道:“是,我知晓。”
萧乾转身看她,她就跪坐在榻上,依旧一副温柔而执拗的模样。她缓缓道:“刺杀一事实是我一手策划,我不愿嫁你,也不愿破坏萧夏二氏的联盟,便想出这个法子。”
“那你的那个护卫是怎么回事?”
夏醴知晓他是在问阿衍,她道:“他不知晓此事,以为我有危险,便想救我。”
“结果却是害了你?”萧乾不住哂笑道,“金蝉脱壳,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可惜被人搅局坏事了。”
夏醴一时无言,萧乾问:“那衍如今在何处?”
夏醴垂首摇头,“我亦不知晓,成婚后便再未见过他。”
萧乾又问:“夏邑可知晓此事?”
“父亲不知晓,此事全由我一人谋划。父亲一心想与你结盟,怎会参与此事?”
萧乾定订看着夏醴沉默不语,似乎在判断她所说的真假。
夏醴面色沉静,她想起父亲曾跟她说过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婚后未再过问过政事,不知晓父亲如今的打算是什么。她身为夏家人,自然是不会让萧乾无端生疑的。
萧乾想,她或许真不知夏邑的谋划,而夏夫人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应是知晓了什么担心女儿的安危。
“大丞,夫人用药的时辰到了。”
一阵清冷的女声打断了萧乾的思绪,是阿摽。
她未等萧乾回答,便缓缓进来了,端着一碗药,视线朝下,路过萧乾,水波不兴地朝夏醴走去。她见到夏醴的景况未有半分讶异,只是静静地拿药给她喝。
夏醴将一碗药尽数喝完,放碗时与阿摽视线相对。那是一双平静的眸子,莫名让她无尽地信服。
阿摽端了碗回身道:“巫医叮嘱夫人用药后需静养,大丞请回吧。”
她行着礼,低眉垂首,却仍是透出一股不羁的倨傲。
萧乾见过一些自命不凡的谋士,却极少见到这样的女子。人间蒸发的衍,倨傲的女子,她身边这些不寻常的人,他都查不出来头。但他总认为世事无偶然,其间必有缘由。而他现下摸不清的缘由,不代表以后也摸不清。
“你好生歇息。”最终,他留下这样一句话,回了修梧院。
随后阿摽也退了下去。
夏醴再见萧乾,是五日之后。
她预感他会做些什么,却万万没想到他是让她走。
“你走罢,去寻你的河海天空,我会对外宣称你寒症复发,需静养。”他如是说。
夏醴想,他或许是对自己失望到极致,心如死灰了,“那我父母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