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纱橱内,二老爷听完妻子的话,心情有些复杂:“夫人……你……”卓氏忙面带愧色地道:“我知道老爷向来不喜欢跟那些内侍打交道,只是……当时皇上忽然下了将老爷停职的圣旨,母亲与我事前一点消息都没听到,难免有些六神无主……恰好那位丘内监对敦哥儿提点了几句,我就当成是救命符般……事后想想,我也知道是有不妥的。”
二老爷摇头叹道:“我并不是为这件事在意。照你所说,那位丘内监是因为偶然认出了春瑛手上戴的镯子,才起意提点咱们家的,事后除了收你送的谢礼,也没来索要钱财,可见还有些分寸。你是因为担心我的前程,才曲意结交内侍,既然他们知礼,我自然不会责怪你,只是……若只是避祸,倒没什么要紧,你切不可为了我的权位官途,便去求他们办事。”
卓氏忙道:“老爷多虑了,这个道理我岂会不懂?老爷正统科举出身,一直恪职尽守,忠于任事,谁人不钦佩几分?若是我一时糊涂,走捷径为老爷求官,岂不是坏了老爷的清名?!我便是死了,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二老爷忙拉过她的手:“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并不是在责备你,你何必说这样的重话?难道我还会信不过你?”
卓氏这才放缓了神色:“我知道老爷信我,因此我才要再三表明自己的心意。”接着站直了身体,拭泪道:“老爷在外头整一年了,边疆动了刀兵,母亲与我在京里,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老爷有个万一。好不容易盼到你平安的消息。却又出了这诬告的事。在那种时候,丘内监什么好处都没要,便主动将信息透露给我们家知道,也是担了风险的。他原是一片好意,母亲与我又心急如焚,怎能拒于门外?再说,他向来并无劣迹,连那位胡内监,如今在洋务司坐镇,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来,我才敢给他们送谢礼去,况且通共也就是徐总管往人家府上去了两三回罢了。若说我想借他们的势,在圣上面前给老爷说好话,却是万万没有的!”嘴里虽是这么说的,但她心里多少有些期盼,在丈夫不得皇帝信任的时候,皇帝跟前的近侍能够提一提丈夫的好处。
二老爷怎会不明白妻子的用心?到觉得有几分惭愧:“我又不是那些死抱着清高念头的迂腐之人,夫人实在不必多心。若我们家在内宫有一二助力,自然可以避开些灾祸,只要不凭这个求官求权便是了。我只是白嘱咐一句,倒叫夫人伤心了。”安慰了好些话,方才缓缓道。“其实内侍一流,也不是不能打交道的人物。我们在北边时,何尝没有过内侍监军?不过那人待人接物还算和气,除了在粮草和军资上看得严些,并不干涉正经军务,因此我们与他彼此相安无事。当今圣上虽爱用内侍,但也管束得紧,若有人犯了事,不管情分再深,一概是不再叙用,因此那些内侍都不敢胡来,我们自然也不会因此责问圣上,或将那些内侍视作灾孽祸根了。”
卓氏擦了擦眼泪,方才笑道:“正是呢,我打量着春瑛并不认得那丘内监,也不知道胡内监的事,可胡内监因感胡家后生救命之恩,丘内监念着胡内监为师的情分,便冒着风险提点咱们家,叫母亲安了心,我心里其实是很感激他们的。”
“那个春瑛当真不知道丘内监与胡内监的事么?她未婚夫既与内侍相熟,她就一点没听说过?”
“当真不知道。”卓氏笑道,“我也曾试探过她,知道她是真不知情。况且丘内监是从她手上的镯子认出她来,此前两人完全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