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星河低垂,宫娥一一吹息了殿外的宫灯,放下殿门外的幕帘,秋风萧瑟而过,不忘检察窗户是否紧闭,怕漏了凉风进去,冻着尊贵的娘娘。
这预示着殿内的陈恙芯要入睡了。
馨怡为陈恙芯宽衣脱簪,沐浴后,梳理她三千黛发,陈恙芯懒懒坐着,眼底浮现出倦困之意,馨怡从那黄镜中窥见她松散闲适的神情,心下愈发敬佩,看来今日这闹剧,没能为娘娘添上一丝一毫的愁闷。
月如灭了几盏屏风外的灯烛,馨怡为陈恙芯掀拉起软烟罗幔帐,陈恙芯正要坐上床榻,却听愠怒之声从黑暗中传来。
“朕在乾清宫气得七窍生烟,左顾右盼,以为能等来一个解释。”
李翼安长腿几步跨入这离床几寸的微弱的光线里,说是不悦,面上却瞧不出几分让人觉着大难临头的火气。
“谁知罪魁祸首,竟能心安理得入睡。”
馨怡倒吸一口凉气,亟亟对李翼安行完大礼,脚底抹油似的退出内室。
陈恙芯并不立即搭理李翼安,反而分心去移开一座青玉镂雕山水山水人物香筒,香筒里袅袅曼升青烟,那味道熟悉,混合着沉香的浓、还有安息香、乳香、白芷,掺着小茴香的独特,薰衣草的幽香。是陈恙芯从冷宫回到永和宫时馨怡常点的安魂香,模制成篆香焚之,一旁还放着黄地素三彩加红松鹤鹿图椭圆盖盒,小盒价值连城,里头装的却是安神香粉揉了香甜蜂蜜进去的安神丸。
“臣妾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自然心安理得。”
所以要安神香有何用呢…馨怡是怕主子心事重重难以入眠吗?
李翼安重重坐在床沿,豪气拦过她的素腰,一手捏住美人清瘦精致的下巴,他那帝王相只汹汹睖着眼,却是凛然生威又气势磅礴,薄唇紧抿成长线一条,不再开口,生着闷气。
陈恙芯见此,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
“翼安,你可是吃味?”
李翼安缩拢眉心,不轻不重警示她一眼。
“醋了便醋了罢…皇上若真想听臣妾解释,那臣妾自然会解释。”
李翼安的双眸里,透出“朕可不是在逼你”的撅意。
“臣妾从乾清宫离开,绕道去御花园散步,回永和宫的路上,恰好碰见乾清宫侧门出来的宁王,听闻宁王进宫谢恩,巧遇之下顺便又谢过臣妾,左右不过客套两句。”
陈恙芯见李翼安脸色微霁,续而嗔怪道:“却不知被后宫里哪些酒囊饭袋、混账东西拿去大做了文章,给臣妾无端扣上不知廉耻的帽子,又拂了皇上的面子,惹您不快。”
“奴才间沆瀣的浊气定要好好清理,敢放肆妄议主子,是嫌命太长。”
李翼安终肯开口接茬,挂着满目戾气。
“皇上既然从未信过这些胡言乱语,那又为何气恼。”
陈恙芯思来想去,以李翼安的脑子大可不必理会流言蜚语,查到八卦的来源,杖毙了就是,再明令禁止不许谈论,违者重罚,这事不过一个时辰便能彻底翻过篇章。
“你又为何要与宁王攀谈。”
那话里的赌气质问,夹杂着利剑冰刀,冷不防的袭来,吓得她差点哆嗦。
“只是巧遇,招呼便可,有说有笑…成何体统。”
陈恙芯觉着此话问得稀奇,尤其是他在“有说有笑”四字上分外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