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翊被那符咒笼罩住,突然死死捂住双耳,眸色狂乱,嘶声喊道:“我说你别说了!懿轩,你别说了!”
曜景仍旧喃喃低语,急骤却又平静无波:“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时间一久,只要不回想,很多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你不停地提醒自己,那些事从没发生过,从没发生过,最后他们就真的不见了。我这些年就不停地对自己说,从没发生过,从没发生过。我没有亲眼见过璐儿被烧死。我赶去时,她只剩半副残骸,惨叫声却依然不散。小殿下听过被烧成半副残骸的人发出的惨叫吗?小殿下当时才四岁,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被我捡走。小殿下是那场灾难里,最干净的一个人。没有昼夜不散的噩梦,没有撕心裂肺的恨意。小殿下不用整夜整夜提醒自己,强迫自己相信,那都是做梦,那都是假的,什么也没有……”
苏翊冲过去,俯身一把扯起曜景的衣襟,强迫曜景直起身。
苏翊双目赤红,面色透出一种古怪又残酷的苍紫色,嘶声道:“我跟你说,别说了!你听见没有?别说了!那是我的姐姐!你别说了……”
他的声音突然沙哑起来,连同颤抖的双肩,显露出无止境的悲怆:“懿轩,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过得不容易,你有理由复仇,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责怪你。但我求过你,朵儿是无辜的。朵儿和她母亲都是无辜的。我求过你,对吗?”
他喉头一梗,委屈和无助从眸底泛起,眼角开始湿润:“我求过你,对吗?我知道我不像话,我对不起死去的亲人,所以我求过你。你明明说你原谅我的,你说过的!”
那激烈悲哀的、可怜巴巴的神态,犹如孩童:“懿轩,你把朵儿还给我。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曜景轻轻摇头:“我没料到她和她母亲会死。秦子墨对那女孩一片真情,自然会竭力挽救她们。她们被贬为官妓,有秦子墨撑腰,处境并不难。但那女孩的母亲不堪受辱,堕楼自尽。那女孩被充为雪族奴隶。我是很久以后才得知这件事的——你知道,我既然不在乎她们的死活,也就不会多关注——得知这件事后,我出于好奇,暗中派人去打探,但没有那女孩。雪族的奴隶窝里没有这个人。你知道雪族的樊园,人命如草芥,那女孩在帝京金尊玉贵,不可能撑下去……对不起,阿黎,这么说很不像话,但这是实情。那女孩已经死了,是樊园里成千上万的死人中的一个。”
苏翊的身体晃了两下,目光渐渐凝为呆滞,空洞洞地盯着曜景,没听懂似的,喃喃重复道:“樊园……她死了,她变成奴隶,死了……”
曜景说:“阿黎,那女孩是被我害死的,你要不就杀了我。要是狠不下心,就像我一样,躺进冰棺里休息一会儿。你一直提醒自己,那都是做梦,最后就真变成做梦了。”
苏翊剔透几近无色的双眸里,水露无声划动,悠远的基调,让他整个人都显得不真实起来,仿佛一片没有皈依的影子。苏翊问:“她真的死了?她死在雪族的奴隶窝里?”
曜景沉默。
苏翊再怔一会儿,慢慢松开手,放开曜景的衣襟,直起身,开始四面环顾,好像要寻一个去路,最终又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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