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夷光听到他说话,立马放下手中动作,看着他。
他站起身,伸手抚摸着花压枝头低的一朵海棠,对她淡笑而语:“这西府海棠,我是为他人看的。”
傅霈的背后是花开茂盛中柳条叶绿,如同晓天明霞中夹杂半丝绿带,映衬着那袭广袖白衣耀眼夺目。
他拈指的那朵海棠花,还未完全绽开,花蕾艳丽,点点胭脂红。花衬着他嘴角淡然的笑意,似乎是繁华中染上的悲戚。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笑,这位天子的笑都是冷的,戏谑的,没有这一次看的真实。
卫夷光被那一瞬而惊艳。听到他的话,笑着回道:“能让郎君做到这份上,真是殊荣。”
他听闻,微微一顿,随后又勾唇笑道:“你救我一命,我该还你的恩情。想了许久,我为你寻了个出处。”
卫夷光听到他的话,有些愣神。
“我会让人销了你的奴籍,放你出府。你还会有黄金千两,十亩良田。”傅霈坐回原处,道,“你可以要其他的,但是别涉及卫家。”
卫夷光听到这话,也不敢讨价还价,自然知道她这个掖庭宫奴能够销籍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而且毕竟她已经签了公主府的卖身契,若不是皇帝出面,昭安肯定也不会放人。
想了片刻,点头,本想叩谢,却被傅霈说了不用。
“猩红鹦绿极天巧,叠萼重跗眩朝日。你觉得这里美不美?”傅霈突然问道。
卫夷光听到这话,只笑道:“美。”
傅霈注视着笑靥如花的青衣女子,更觉得心中有份自私的念头在滋生,自己生生将它压了下去。
“那就好。”傅霈歪过头,看着这片花墙,轻声道。
两人无言赏了一会儿,直到傅霈对着周燃说道:“回吧。”
周燃立马起身,站到船夫身边比划着动作。船夫憨厚的笑笑,点头示意知道。
“这,船夫是个聋哑人?”卫夷光怔住,轻声问道。
“有时就算独自一人,说的话也不能被旁人听去。”傅霈淡淡说道。
卫夷光听了他的话,觉得有些失落,不再开口。
她知道这位少年天子的经历,元宗傅霈本应该无缘皇位,做个富贵王爷终其一生荣华安逸,命运却注定了他此生为这皇权帝位,江山社稷斗争到死。而现在他不过是与卫沅一样年纪的少年,他的路还很长很难。
船到了岸,傅霈让卫夷光自寻在街边停着的马车,自己倒还在小舟上。
卫夷光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依言行了礼走了。
“你!”
卫夷光回头。
傅霈却看着那青衣女子浓秀的眉眼,良久无言。
最后,傅霈转身,闭眼道:“你走吧。”
卫夷光虽然不解,却仍旧对着他的背影行礼道:“诺。”
她朝着那马车只差五步时,停住了步子,回过头时,却见舟头的白衣少年郎君依旧立着,负背而立。
真当应了那个词——遗世独立。
卫夷光垂眸,最终上了马车,不再回头。
——
傅霈紧闭眼站了片刻后,再转身时已经远看着她上了马车,这才招呼这船夫继续划船。
他颓然的松开了拳头,低头一看,却见掌心里是五个月牙弯的血印——她没有回头。
“陛下,还要游船吗?”周燃问道。
傅霈躺在舟上,闭眼回道:“今日回宫是迟早的事,先赏玩一会儿。”
周燃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