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说的,全部写到一个牛皮本子上了,在衣柜下面的暗格里,回头你拿出来,里面还夹着我的遗嘱,让律师起草的。我死了之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啊,就全部交给你了。看你们都过得挺好的,我也就能放心地走喽。”
夏明苏垂着脑袋坐在床边,嗓子发紧,说不出话。
真该让田小麦一块儿过来,这样的情形有她在,应该会好一些。
后半夜夏六爷突然说想见见儿子大海,“明苏,你去把你爹叫过来,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夏明苏立马跑回了家,这时候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夏大海来不及换衣裳,套了件棉大衣就出了门。
房间内,父子俩都很严肃,低声地说着话。
夏明苏和田荣轩站在堂屋里,什么都听不到。
过了一个钟头,夏大海缓缓地走了出来。
“人走了……他说,他终于能去见胭脂了。”
葬礼是按照当地的习俗办的,夏青山特意赶过来主持了大局。
悲伤的气氛并不浓厚,长寿老人过世算是喜丧。
人走的时候也没遭太大的罪,是个有福气的人。
田小麦带着四个孩子坐在席上,大家全都穿着孝服。
一一坐在田小麦的右手边,她低声对娘亲说:“我跟六爷爷差了将近一百岁呢。一百年之后,我还活着呢吗?一百年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啊?”
“一百年后,只有活到那一天的人才能知道吧。”田小麦垂眸轻笑,她也只是知道未来二十多年的事情而已,再往后,谁知道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一:“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田小麦:“但愿如此!”
田荣轩说什么都要把之前夏六爷住的房子还给夏家,也就是还给夏明苏。
他怎么可以平白无故地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之前考虑到要娶夏灯花,想着把房子转到他的名下,归根结底,从本质上来讲,依然是夏家的家产,他无心占有。
后来他跟夏灯花离婚,夏灯花着急出国,就什么都没有要。
那时候她也不需要,因为一切都由艾珍珠办理和承担。
后来夏灯花决定不再回国,又在法国买了房子,与国内的一切,便是两不相干的状态。
夏六爷过世之后,田荣轩给夏灯花写了一封长信,说明了这里的情况,也说了想把房子退还给夏家。
夏灯花当即打了跨国电话到周平县的邮局,竹溪村的电话线还接不了来自国外的信号,所以只能这么办了。
写信一来一回太慢了,效率低到令人崩溃。
邮局派人去竹溪村找的人。
为了接这个电话,田荣轩特意跑了一趟县城,并且守在邮局的电话旁等了整整三个钟头。
信号很差,沟通得很费劲。
“喂,能听见吗?”夏灯花的声音从遥远的欧洲磕磕绊绊地传来。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田荣轩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
夫妻一场,没有爱情,也有亲情了。
没有舍不得什么,却也有着化不开的思念。
人真是矛盾又复杂的动物。
“能听见,是我,田荣轩。”
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电话两头足足有一分钟的沉默,像是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