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一路山颜,淌过一径水色,我的马倏尔静了,雾山下一立白衣,迷朦不见形容。他绵薄地叹了句:似有客来,幸矣。
我扣紧腰侧的盘剑,静伫而视。
漆漆一片中,仅一马嚏鼻声冲撞雾色。不知僵过几时,浅浅的踢踏声渐远。捏罢缰绳,“恰!”我轻喝一声,驶马相随。
云雾浅绕,茶香浓溢,“不知客因何而来?”白衣团坐,左食指尖轻勾袖底,右手托过茶杯置于我身前,轻放。
未语,我举起浅抿杯口,茶流过唇缝,淌过齿隙,拉线过舌尖,舌苔,余下一味薄甘,一味浓苦,细品又仿佛无味。
“不知,此为何种茶,品来甚奇。”我不自禁地叹出声,确是含着趣味。
“此茶名曰浮契,茶中有一盏万年雪山水,三两星月,五钱游梦,还有…”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我腰间的佩剑,抬手拨了拨胸前银铃的铃囊。
我不由得盯着那只素白的手,骨骼分明,肌肤皎薄,一曲一伸,一静一动,颇有美感,颇具仙态,我被迷住了,随语喃喃道:“还有什么?”
隐于袖中的手微微一抬,却又像惊醒一般,周身一颤,我恶狠狠地在心中斥着自己,怎可如此沉色!又戒备地瞅着浅含笑意的他。
“还有,一株狐尾。”他忽而朗声道,那音里怎似蕴有一抹取笑之意。
我惊起,左手嗖得摸向臀后,却又唰得停住,改道轻轻扶了扶身后椅。心中轻呵,你是仙,你是仙,你是仙哟喂!心定,我抚了抚衣袖,顺了顺袍褶,抬手相揖:“素闻孜瑾仙尊为雾山众仙之首,想来定是不问俗事,不落凡尘,超凡脱俗之仙。小仙为所求之事,心中惴惴。未想仙尊也喜好人间烟火色,颇具世情,那小仙之末小请求,仙尊可能应承了?”
仙尊抚手相看,轻声出语:“何事?”
我释然一笑,长揖道:“在下是灵山脚下,灵木镇中一布施小仙,平素未得大道,悟性亦差,上仙皆恼小仙长年无长进,也无勘破,特责小仙于雾山求道,望仙尊准允。”
银铃飒飒轻颤,水雾一卷卷如蛇颈绕尾,具时安寂,仅几与盏,盏与唇相触之声,多时过矣,而启语:“名。”
我深深合了合眼,觉汗生睑颊,音至抖抖:“小仙名为桃花,名是俗名,然此为上仙所赐,不敢更易。”
雾孜瑾敛下眼帘,垂头自语:“此季的桃花,开得迟些了…”黑丝发稍亮了白意,他以足满的仙姿起身轻喝门外:“雾灯,客至,怎得没了规矩,速速成宴。”
一紫衣小童,着翘天双髻,腰侧髻中挂着多许银铃,叮叮当当地应声匆匆踏入阁内,俯身行礼:“尊长,灵山仙尊遣使而至。”
仙尊眉梢一挑,颇有兴味地看了我一眼,洒然复坐:“邀。”“是!”雾灯恭敬地退下。
汗汁浸漫额发,双手于袖中交叉寻摸,我皱紧眉顶,顿觉周身无处不痒,却又不敢妄动,完了,完了,要被揭穿了,我的仙生就到此为止了吗?!
不多时,一灰衣小童随雾灯悄声入阁内,雾灯行礼道:“仙尊,客已请。”
“去罢。”雾孜瑾屈指轻叩案几,水晶雾几中水波颤颤,墨白水芸朵朵而形,似幻而真。
我倒不禁赞叹这颇为雅致的仙术了,反却忘了自己此时的处境,呆愣地紧盯素雅指尖触融的水波。
“灵山小仙灵墨拜见仙尊,门上尊长特遣小仙相送请帖,望仙尊参赏此季弥花宴。”灰衣小仙足礼一施,脆声道。
孜瑾仙尊覆手一抹,没池水芸瓣瓣相融,皆碎化成几水,似梦破成空,惊醒了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