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程卫国出门之后,程青山用手揉揉脸,“是我这个大队支书没领导好,让大家一年也吃不了好的,分的钱也不多,像樊香这样忙来忙去一年到头,反而还得欠队里钱的社员也有好几家。”
其实主要是这时候社员的积极性不高,不过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哪里都是这样,还是我们的地太贫瘠,产量太低,一亩地才产二百来斤粮食。听说化肥能肥田,提高不少产量,我们这儿有化肥就好了。”
“现在化肥太难买了,省里有个化肥厂,产量也不大,生产出来的化肥根本到不了咱们这里几袋。”
“化肥可以慢慢想办法,咱们山里有些枯树一下雨就会生木耳,地上还会出蘑菇,如果我们能自己养些木耳蘑菇,冬天能多添个菜不说,如果卖给供销社,队里也多个收入不是。”
这是樊香思考过后的办法,她问过王老师,虽然这时候也有集市能自己买卖,但都是自己家产的东西可以卖出,转卖是不被允许的。
记得她看《平凡的世界》,里面男主孙少平的姐夫因为倒卖老鼠药,被关在公社的小黑屋里学习,还让他强制劳动改造。结果公社里的人都唾弃他,这给孙少平父亲这个正直的老农带来极大难堪。
其实这还是好的,有的地方坏分子如果凑不够,像孙少平姐夫这种行为极可能被打成坏分子,成为“地富反坏右”中的一员。
出头的椽子先糟,樊香不准备出这个头。
但这时候集体经济是被鼓励的,集体里有钱,分给个人的就多,这样她改善生活就不明显了。不然,别人家吃都吃不饱,就你家天天闻到油的香味;别人家孩子都面黄肌瘦,就你家孩子白胖红润,那也不是个事。所以她想最好是大队经济发展起来,她家改善生活就不起眼了。
“如果真能种成功,这是好事,我们可以专门成立一个种植组,可是不知道要怎么种。”
“我过完年回去燕京了问问农业科学院的,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程伯绍说。
“如果能成,可是给咱们村办了大好事啦。对了,我去公社开会,公社要选学大寨先进人物。那天你不是说因为领袖思想鼓励着你,才让你好得这么快嘛,你都晕倒了能这么快好起来,积极参与劳动,正是一个典型,我就把这个事例上报了。今天公社的洪秘书就会来采访你,你照实说就行。”
“什么?”樊香心想,那只是为了摆脱胡兰花才胡诌的,怎么能算数?“我这又不算什么,还是算了吧。”
“樊香,我们的省报《云中日报》上都登了,因为受到领袖思想的鼓舞,医院治好了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你这也不差什么。到时候评上了,不但对你自己的进步是个有力的支持,对大队及咱们公社的发展也是个促进。”
问题她刚来几天,了解领袖思想也不多,糊弄胡兰花这样的村妇行,就怕作为典型会漏馅。就用力贬低自己,“我只不过就上了两年学,和个睁眼瞎也差不多,自己水平太差,担不起先进的称号。”
“公社领导说了,他们医疗战线上能出典型,我们农业也行嘛。再说,正因为你文化不高,才更证明了你学习的认真,具有教育人的作用,非常有代表意义。”程青山不亏是大队支书,大帽子都给樊香戴上了。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说:“你们两个知道就行了,你的事迹宣传开了,有别的工作也能优先选你,总比天天上山扛石头挖土好些。伯绍,你劝劝樊香,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命只有一条,万一她再有点儿事,几个孩子怎么办?”
程伯绍郑重点头,如果不是真对他们好,程青山完全不会说这样功利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