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阿姨,我姓张,张江瑜,做医生的。”
张江瑜慢慢蹲下来,他的影子大,几乎能把小姑娘笼罩住。
白裙子的女孩子没有一点平时说说笑笑、避重就轻的样子,她隐隐哽咽,能用从不沾边的柔弱来定义。
在张江瑜二十多年的记忆中,体验亲人过世的经历只有一次,仿佛闭上眼就恍如昨日。
一年一次的忌日,他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悲伤冲击着蜷缩的江袅。
创伤不会遗忘,并未停止,还在蔓延。
他做出的帮助不过微薄之力,对她的创伤恢复起不到一星半点的作用。
此时,他搜肠刮肚,想不出几个可以用的安慰词句。如果他能做出有效的安慰,也不至于自己还没从奶奶的死中走出来。
张江瑜骤然攥紧的双手又缓缓松开。张松直先生曾说他太爱感情用事,当真一点不差,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现在看来,似乎还是江袅面对创伤的本事更强一点。张江瑜无声地苦笑。
也许是今天没出太阳,三十度的天,风吹过来墓地没来由得萧瑟。江袅站了起来,长时间的蹲姿让她眼前发灰,腿也麻木着。
一早站在边上等待的张江瑜一个箭步扶住她。
“谢谢。”江袅偏着头,视线还未从墓碑上离开。
女孩子的侧脸,柔软的长发带着洗发水的馨香,隔着衣料感知到有些凉的肌肤。
张江瑜叹了口气,微微用力拉住这个还没站稳就想着第一时间回头看的人,避免她再次摔倒。
她贪恋地看完最后一眼,像是下足了勇气:“我们走吧。”
晚饭买了菜在家吃。
注意到江袅的嘴唇少有血色,张江瑜夹过去两块虾肉:“晚上背台词复习功课,白天陪老爷子,你身体吃得消吗?”
江袅低头扒着快见底的饭,声音几不可闻:“没事。”
见她不肯抬头,张江瑜放下筷子探上她的额头:“脑子没烧啊。你这哪里是放假休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集训。”
“我吃饱了。”江袅的碗见了底,把话绕开,“老人家挺好的,比起钱跟权,他关心的是子孙后代。”这阵子张家其他人不在的时候,她就在病床前陪着,对老人立遗嘱的事也知晓了一二。
回答的张江瑜语气软下来:“我知道。”
话落,放下筷子的江袅抬眸看他。眼眸明净,没有他担心的混沌。
四目交汇,气氛蓦地沉重起来。她看到张江瑜忽然伸出手——
他将她嘴边略显滑稽的红辣椒碎给揩去:“脸上沾到米粒了。”
柔软的指腹从她皮肤上快速擦过,那稍纵即逝的温度仿佛能穿肠过,最后停留在张江瑜被顶灯暖光勾勒得线条柔和的眉眼上。
不知怎的,很难和印象中的男人重合起来。
江袅快速又迟钝地进行思考。在张江瑜开口之前,她意识到从前的自己感激、感恩灯塔,是张江瑜告诉了她灯塔之所以长明,是因为灯塔也有温度。
而张江瑜自己正翘着桌底下的二郎腿和她调侃:“江袅啊,你去得这么殷切,别是把我爷爷当自己爷爷了吧?”
才被“温暖”到的江袅嘴角一抽,冷冷硬硬:“不会。”
张江瑜与她的“不会”一拍即合:“行,那我明天给老爷子塞个理由,就说…你回校应付考试去了。”
事实也是如此,她明天下午就回校了。
江袅莞尔。
小姑娘还能这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