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四给那些个富贵人家当了一辈子的马夫,自然是耳闻他们之间的联系和纠葛。
大家族们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实在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的。
“那为什么当初娘要答应这门亲事呢?娘是怎么认识王家的?”
在淮宋的印象里,顾大嫂只是个会烧饭的寻常女子,至于从小带着淮宋进出王家,也只是说去带淮宋见个故人。
如此平凡的母亲,又是怎样结识那样的大人物的呢。
“淮宋啊。你娘当年在京城的时候,曾经给过一位大人物烧过饭。”
夜凉风席席吹来,淮四身后的夜幕,点缀着无数闪亮的小星星,神秘,却又以一种灵动的姿态挑拨人去思考,去触及。
不知是不是淮四早已预料到以后的事情,淮宋在时别这么久回家,头一回听起父亲,对自己讲起那些陈年往事。
“大人物?有多大?”她没去过京城,没接触大人物,自然没办法想象父亲话里的含义。
“像太阳和月亮一样的大人物,你娘那时,就是为他们做事,后来就成了大人物斗争中的一个漩涡,漩涡知道吗?”
湍急的河流中急速旋转的水流,自身就已经带着极其危险的信号,提示着每一个靠近它的目标。
“那么,我娘也跟他们一样,是大人物喽?”
“不,你娘她,只是个极其普通的女子。”
淮四的大手再度拂上女儿的头发,不知为何,从去年起,他就渐渐觉得,从这个长大的女儿身上,看到了很多,当年她母亲的身影和姿态。
这令他感到怀念,也觉得不安。
院子的前门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父女俩先是疑惑地对望一眼,随后淮四起身将门打开。
“淮老四!你家的马儿呢!”
说着邻居家的赵大娘便看向院子里的马厩,淮宋一脸蒙圈地看着她。
屋子里的灯火也亮了。
“赵姨,发生什么事了?”
霍家村不大,邻居们一有什么事都会互相帮助,淮宋想起赵大娘家的女儿年前怀孕,到如今这会儿也差不多该临盆了。
屋子里一阵窸窣,顾大嫂边整理衣裳也跑了出来。
“赵姨,这么晚了什么事?”
“哎呀,淮老四,你们家马儿去哪儿了,我们家闺女晚上忽然说身体不舒服,村里的郎中昨儿就上前庄问诊了,老五也不在家,我还以为能借你们家的马儿一用,拉我家闺女去城里啊。哎呦这可怎么办呦。”
赵大嫂说着,里头淮南和王小八也纷纷也纷纷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王小八特地挤到淮宋身边来问道。
望着这小子一身的衣裳穿戴整齐,仿佛压根就没睡觉一样,淮宋不禁为她的弟弟,将布鞋穿反衣衫不整的行为感到惭愧。
“顾大嫂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我家女儿,我家女儿,去城里那么远,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啊,怎么办啊。”
淮宋察觉到身旁的王小八身子一僵,接着拽住赵大娘的胳膊,平静道:
“你是说快临盆的孕妇么?什么症状?”
赵大娘显然没认出王小八,也只是以为村子里的人。
“手脚冰凉的很,一直说心腹这儿疼,一开始我以为是要生了,可是羊水没破,看上去不像是要生的样子,可她疼的在床上打滚,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哎呦。”
好在顾大嫂和丈夫搀扶着,将往下瘫的赵大娘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