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好浆糊,接下来就得贴春联了。
从司房领来的这十来幅春联,联语都是清一色的恭笔正楷,也就是所谓的馆阁体。
不消说,字儿当然写的很好,只不过用词富丽堂皇、文辞冷僻,灵璧瞧着是有些费解的。而且大多堆砌的还是一些“柏酒椒花”之类的词句,给灵璧的感觉好像纯粹是为了装点升平,铺陈年景一般。
菘蓝却仿佛早已习惯了,除了院门上的那副是矮子里头拔将军,仔细挑拣了一番,其他门上的都是拿到哪副就贴哪副,总归好不到哪里去,却也坏不到哪里去。
郁金却羡慕得不得了,赞个不住:“写得真好!”
法夏虽没有作声,却伸出手指,不住地描摹着联语,倏地转身问灵璧:“我想写成你那样的话儿,得多久才能练出来?”
郁金扭过头来看着灵璧,显然也颇为憧憬,菘蓝姐姐已经悄悄告诉过她们了,放完年假,差不多初六回来,她们就要开笔习字了。
这春联想来应是家里的清客们所写,她们连想都不敢想,这些人再是不得志,也是有着功名在身的,而跟她们同样身份的灵璧,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她们向往的对象。
灵璧对郁金同法夏的功课了然于心,自然知道她们两个其实都都写字,只不过,许是没有受过正统教导的缘故,所以不管是握笔的姿势,还是对于字体间架结构的把握,多多少少都有差错,不过若是搁在旁人身上,已经养成了习惯,想要纠正或许还真不易哉,可是郁金同法夏二人,灵璧还真不担心。
就道:“法夏姐姐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其实描红的目的并不只是描红,而是为了理解模字的结构,乃至文字的精气神,所以一般都只要求大处准确,对于比划并不苛求绝对吻合,偶有过之或不及之处,是极正常的事儿,不必补笔或修改的。所以在我看来,姐姐当务之急,是尽早放下描红跟仿影,开始独立书写。”
又说郁金:“妹妹基础还是有的,可同法夏姐姐相反,太早丢掉描红了,对于范字字型的理解还不是很全面,我建议妹妹最好还是从描红开始,重新来过……”
郁金重重点头:“我听姐姐的。”紧跟着就听见法夏说:“那我回去试试。”
说实话,哪怕同法夏朝夕相处了将近一个月,郁金对于她对灵璧的态度,还是有些吃惊的。
之前她同法夏一点都不熟,从来没在一道玩过,只知道她那一家子都清高孤傲的很,不好接触,按说既然身为管事,执掌一房事务,那有人奉承,逢年过节的有人孝敬,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谁人都是这么过来了,偏偏他娘老子都不成,不管是谁,不管甚的物什,都能冷着脸给你原封不动的退回去,而且语句还都不好听,反倒叫人或忐忑或羞恼了起来,有一回闹得凶了,还一径闹到白管家跟前,自此之后,就少有人敢沾染这家了。
可闲言碎语的却不少,她也没少从小姐妹那听说她“翻脸无情”的事迹,之前见她凑过来,还担心来着,就担心她过河拆桥。
何曾想这么多天下来,不管灵璧说她,是好是坏,她竟然都不曾尥蹶子,怎的不意外。
灵璧却不意外。
她已经慢慢琢磨出来了,法夏看着清高,实则她只是讨厌阿谀奉承罢了,只要是真的是对的,不管是称赞还是批评,她还是能够接受的。
反观郁金,瞧着是个很好相处的小姑娘,对谁都是一幅笑面孔,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透,也会感同身受,去考虑他人的所作所为,但她待谁都是这样的,至于心里究竟怎么想的,灵璧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