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一顿,眼圈有些泛红,忙佯作低头整理腰带,指尖抚过简素的流苏绦子,将微有些打颤的声音,续起余言:“……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娘昨儿拿了家法出来,要打我。我倒望着她多打几下,可她那力气真是小,没几下就把个棍儿也给弄掉啦,我捡起来还给她,她却拿不牢,我捡几回,她掉几回,你说……你说多有趣儿不是。”
她抬起头,目中水意朦胧,偏眼睛却倔强地张得极大,嘴角歪扯,硬要扭出个笑来,颤声又续:“我今儿早上……去给我娘磕头,她隔着窗户告诉我,她往后怕是护不住我了,我爹在任上听说了我的事儿,气得要除我的族,还是老太太叫拦下了。”
她扯着嘴角笑,眼中似蓄了一层透明的薄壳,轻轻一触,便将碎裂:“娘说了,叫我往后自个儿护着自个儿,她便想护着我,也没那个力气。我就说知道了,我还说我是个不肖女,娘生气难过,都是我的错儿,我最对不住的就是我娘……”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死命抿紧嘴唇,脑袋却微微扬着,两眼望天,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也唯有如此,她的眼泪才不会落下。
“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陈滢温言和地道,目视前方,并不去看她,容她慢慢收拾情绪。
春风缓缓地拂了过来,江水浩荡、长天如洗,鸥鹭洁白的翅膀剪过水面,清越的鸣叫传去很远。
陈滢的语声亦似携着水意,清润且干净:“老太太应该也与你说过了,去山东只是暂住,等过一段日子……”
“我不会再回来了。”陈涵突地打断了她。
陈滢回眸望去,却见她已然收泪,除眼眶微红,一切如常。
“我不会再回侯府了。”陈涵再度言道,数息后,唇边竟浮起一丝淡笑:“有件事儿我一直没告诉你。爹在任上新讨了一房妾室,那妾室肚子争气,给我生下了一对儿双生弟弟。如今,我有三个弟弟了。”
陈滢愕然地看着她。
此事她真是半点不知,许氏和沈氏也从不曾提及。
陈涵犹自笑着,神情越发地淡:“我爹怕是欢喜得疯了,特为写了信来报喜,又求着祖母给那个妾室抬名份,道是那妾室劳苦功高,给我们二房添了丁,且一添就是两个,委实是立了大功。祖母没答应,我娘气得砸了一整套汝窑连珠瓶,倒在床上养了好几日。祖母便不许我们议论这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