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那日与王徵分别后心中便日思夜念,真真是“郎君着意翻覆看,横也丝来竖也丝。”因着这个缘由,我每每上课时便更没得心思听他说教,整日里魂不守舍,不上课的时候便常常站在高处远眺着宫外的方向。说来我还不曾去过王尚书的府邸,不晓得它具体在什么位置,也不知会是个什么模样。
“……公主殿下!”
好像有人叫我,我没理。
“李琰!”
环儿顶了顶我的手肘,我忙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夫子正在点名。
“在!”心头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飘过,更不幸的是这预感堪堪被我感应到几分就即刻应验了。
夫子道:“我问你,《周书》为何人所撰?成书于何年?”
我不假思索道:“大周武宗皇帝时期的翰林院供奉司马渊所撰,首次成书于大周政通十二年二月初十。”
周围人见我能答得这般详细,纷纷露出钦佩的目光,唯独欧阳夫子仍是那般不苟言笑疾言厉色的神情。
“我再问你,《周书》编纂过程中,经过几次修改,分别改了那些内容?”他这边问题一出,学舍里顿时一片哗然,不得不说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有些苛刻,谁家看史书能详细那般地步,修改几次也就罢了,还要问修改了那些内容,这显然是强人所难。
我不为所动,从容应答道:“共经历四次修改,第一次为全本大改,将行文顺序由人物身份转变为发生时间。第二次修改将诸侯篇中大周太祖皇帝时国舅平昌侯侧室尹氏横死雪域与大周边城之事删减,改为失踪。第三次,为第一次完本时司马渊交由周武宗鉴阅,却因其添写了皇族秘幸致使武宗皇帝大怒,便以时下炙手可热的古文运动案件将其强行列为同党抄家车裂而死,此书被武宗皇帝一气之下撕毁,只留下残余书稿,天统十年,由圣文德皇后收集残稿亲自编纂成书,并设国史编录院,允后世增添内容。第四次修改时期恰逢那段无人知晓的历史空白期,当时的帝王为了给后人一个交代胡编了那段历史……”
欧阳老头猛地一拍桌案,大怒:“一派胡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以为胡编了这番说辞就能掩盖你的不学无术吗?”
我撇了撇嘴,没同他争论。
欧阳老头被我气得胡子发抖,可我并不晓得这有什么值得他生气的,难道就因为我说了真话?这样的话就可以理解了,他根本不是生气而是害怕,亦或者他什么都知道却不敢告诉别人如今被我抖落出来所以心虚。
后来的一切仿佛证明了我的猜测,欧阳老头难得的没有为难我,甚至都没再找我突击提问,如此甚好,我便可以一门心思的去想我的小王哥哥。
这堂课上得平静又磨人,我望着窗外早早飞远了的百灵鸟,久久不能回神,就连学舍里响起了放学的铜钟,都没有察觉。上舍的门生们忍受了欧阳老头长达一天的折磨,早已痛不欲生,待铜钟一响便作飞鸟离散。我仍在学舍里望着窗外发呆,想着那鸟儿应当已经找到了王徵,帮我把书信交给了他,他上次没有给我回信的事被我提了一提,凭他的敏锐定然能察觉我话中的意味。今日夜临之后,应该就能收到他的回信了吧!
日薄西山之时,我回了郁华台跟环儿一同用晚膳。环儿回来的比我还要迟,他告诉我欧阳夫子在课下将他留了下来,给他补私课。我心中一惊,这个欧阳大学士未免胆子太大了些,父皇一向待环儿不好,这是前朝后宫都心知肚明的事。人人皆对这个六皇子避之不及甚至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