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贤馆上舍测考的成绩出来了,因是小测试,成绩并不公布,只在学舍里贴了张排名表,做过的卷子仍下发到各人手中,空白处留有夫子的批语。
张贴排名表的红纸周围围了不少人,我刚刚凑过去,人群就散开了。散去时,听得他们小声嘀咕:
“慕容公子好厉害,军营里长大,文课还修得这样好,头回测试就是第一。”
另一学子应道:“可不是嘛,能文能武,真是少年英才呀!”
“哎!只是可惜了……”他们说到这一句时,突然没了声音,还鬼鬼祟祟地偷觑我。
我被这张排名表弄得心绪难平哪里还能腾出心思来理会这些个闲言碎语。从后往前依次看过看,找了许久方找到自己的名字,排名竟是中上。我心中忍不住欢喜,想不到平生在文课方面还能得如此成绩,就算明日不幸睡到陵寝也可以瞑目了。我正欲离去,赚头时看到王焕死气沉沉地趴在书案上,神情悲愤几欲悬梁自尽,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状。环儿甚体贴地过去安慰了他两句,他却不领情,闹起了脾气。我瞧环儿受了欺负,护犊之心猛涨,走向他的时候时刻提醒着自己:这是王徵的弟弟,不能冲动!不能冲动!我努力露出春风般的微笑,柔声柔气地问道:“小王公子这是怎么了?”
王焕幽怨地瞧了我一眼,厉声吼道:“不要你管!”
我心中暗骂:谁想管你,要不是因为你姓王,随你去死好了!我甚郁闷地回到了座位上,不就夫子进来,预备讲课。随同夫子来的还有位着儒巾襕衫的年轻后生。原来是那欧阳夫子为传递太学的优良学风,特意寻了个太学上舍的优秀门生来为我们讲学。
那学生唤作林之意,为表尊敬,我们这些个天潢贵胄均称他一声林先生。太学上舍不比崇贤馆这般水分大,底子薄,里头纵然有几个滥竽充数的,这其中便不乏在座的各位家中年长的兄弟,多是为了走个形式,念出来混个官职,却也不乏门第低微真才实学者,而这为林之意便是其中翘楚。
他是寒门出生,祖上也非务农良家,乃是杀生卖肉的屠夫。从来士农工商,工商为贱。他这贩夫走卒的先祖既没有本事挣得万贯家财,亦没有农家四时耕种的本事,世世代代守着家中的店铺,到了他这一辈才出了这么个读书人。地位低,又没有金银财帛来打点上下,若非成绩优秀在乡镇里名气大决计是入不得太学的。入了太学,因为这么个出生,受了不少排挤,幸得刚正不阿,身份不凡的欧阳大学士赏识这才没能让这颗明珠蒙尘,得以入学上舍平步青云。平步青云的是必须的,且看他能得机会入崇贤馆为皇室贵族的子弟讲学,便可见一斑。
他向我们作完了简单的介绍之后,便应从欧阳夫子的要求,为我们上了一堂课。这堂课上得特别,不是言经讲理,书写念读,而是学术论讨,他让我们就百家学说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与同学们皆不解其意,加之欧阳夫子的威慑力,只中规中矩地讲了讲儒家、兵家、法家。讲兵家法家的也少,唯有三个,一个是我,略说了说韩非子的法术势,一个是慕容勖,说的是《太公六韬》和《孙膑兵法》,最后一个是太子,他胆子大,讲了王者之道与帝王之术。
同学们一一应答之后,林之意却不置喙评判,皆是点头微笑,似统统满意,又似不以为意。之后他要求我们一人作一幅画,题材不限,只画出心中所感即可,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心想:这人这般特别,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