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勋的声音有点抖,被陆明文握着的手轻微颤抖着,他高昂着下巴,黝黑的脸无半点惧意,“今天撞到我哥,我们不和他计较,撞是县里领导怎么办?”
这话掷地有声,听得人缓不过神来,半晌,女人尖声,“哪儿来的乡巴佬,明明你们撞了还胡搅蛮缠,秦公安,你听听,要是个个进城的乡巴佬犯了错都影射县里领导,以后还不得乱了套?”
秦公安踟蹰不前,听语气就知这两人不是好惹的货,要传到红卫兵嘴里,他也逃不了,那帮人可不像面前的两人跟你讲道理,逮着点错处就把人往死里整的,想到丰谷乡公社,他又问,“你们哪个村的?”
“仁安村生产队的,怎么了?”
秦公安皱了皱眉头,难怪两人遇事不慌不乱,换作其他乡下人,在城里人跟前头都抬不起来,哪儿像他们还有胆子骂人,他侧身朝旁边男人道,“去年抓小偷也是他们兴起的,这件事如果闹大,恐怕不好。”
他倒不是怕两个乡下人,而是市里领导貌似挺关注那边的,就说几头猪,入冬后催促好多回了,市里领导送了头去省里,都夸奖着呢。有些话拿到台面上说会以为领导是好吃之人,影响不好,但了解情况的人知道,领导们最爱吃仁安村生产队的猪肉。
丰谷乡公社的仁安村生产队男人是听过的,抓小偷盛行的风气就是从那个生产队传出来的,据说那边的人出了名的彪悍,便是上了年纪的妇女拳头都能顶两个城里人。
见男人面色有所松动,秦公安拿过自行车检查了番,除了有点磨损,其他还好,“小孩子撞到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快过年了,到处都忙,不如让他们给你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怎么样?”
有了台阶,男人没有故意拿娇,嗯了声。
陆建勋不服气,他们又没错,凭什么给人道歉,正欲反驳两句,就看陆明文弯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还请你原谅。”
陆建勋气得嘴巴都歪了,不断地拉陆明文胳膊,陆明文不听他的话,又说,“我四弟还小,不懂事,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啊。”陆明文脑袋都快递到人家肚子上去了,陆建勋狠狠甩开他的手,背过身自个儿生闷气。
此时,不远处突然有叫嚷声传来,几个袖子上系着红布的男女同志往这边走,公安似乎挺怕他们,左右推两下,围着的人立即就散了,女人单脚踩着自行车滑了几步就跃身坐上去,骑着扬长而去,而堵着他们的男人走的走,散的散,几秒时间就只剩下背影。
公安迎面走上去,不知和几人说了什么,几人趾高气扬的掉头走了。
风呼呼吹着,行人稀少的街道上,突然就剩下两人站在角落里纹丝不动,望着地上踩踏得脏兮兮的草绳子,陆建勋悲从中来,卖是卖不出去了,挑回家铁定要被薛花花骂,“二哥,你说咋办哪。”
陆明文叹气,低头把草绳子一根一根捡起来,拉过袖子,慢慢的擦干净上边的泥,“挑回家吧,妈要是发火,我就说不小心摔了跤弄脏的。”
“二哥,你为什么拦着我,他们踩脏了咱的草绳子,得赔钱给咱。”
“你没听人家说跟派出所所长认识吗?咱哪儿惹得起,真要被关进去,还得让妈来接咱。”不知为何,陆明文想起他妈推着独轮车送他去公社医院治腿的情形,甭管发生啥事,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