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斯巴达祭司, 自小到大她执行过成百上千次祭祀,奉献金银、牲畜、俘虏和奴隶, 跪在神像脚下顶礼膜拜, 祈求恩赐斯巴达丰饶与光荣。从未想过某天宾主异位, 换她高踞神龛、扮演被祀者, 享受一个奥林匹斯神的供奉与牺牲。
……感觉非常怪异。
雅典娜亲自举行仪式, 阿尔忒的身体化为点点金光, 沉入阿瑞斯的残躯。战神魂魄已毁,身躯依然高达千米,其中蕴含的力量足够再拆几十遍雅典城。奥林匹斯鼎盛时这点神力无人问津,但众神陨落于奎托斯刀下, 这具老仇人的尸体如今变成神域最拿得出手的礼物。
“别心急,斯巴达人。”雅典娜并未斥责阿尔忒对神力的迟钝, “凡人与神的差别犹如土壤和天空,唯有锤炼才能让你掌握真正的力量。带上这个。”她给阿尔忒一枚小木片, “用神力浇灌, 它将为你指引奎托斯的方向。”
论智谋和胆魄, 阿芙洛狄忒无一及得上雅典娜。她所骄傲的, 是美貌、情爱与肉体的欢愉,可惜这些在末日毫无用处。她不得不听随雅典娜调遣,向斯巴达女孩颁发最高等级的祝福神谕, 即使不情愿。
“雅典娜的智慧把她折腾得只剩一个幽魂, 希望她别再做蠢事。自以为杀死阿瑞斯能维护她的尊严与信众, 却把整个奥林匹斯送上绝路。她该改名失算之神才对。”美神猫儿一样咕哝抱怨, 朝阿尔忒俯下腰,“这次她看中了你什么呢,又一个斯巴达人?”
美神与智慧女神一向不睦,一方面因为天性神职,一方面因为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趁雅典娜不在,美神把阿尔忒带到自己的寝宫,巍峨神域,只有这一处殿堂还保存完好。阿芙洛狄忒微笑里带着阴暗的满足,被迫屈从雅典娜让她非常不悦。
希巴利风格的厅堂是一处淫|乐奢靡的温柔乡,掀开朦胧迷幻的烟罗,阿芙洛狄忒指着床榻:“雅典娜对你隐瞒了至关重要的事,想救斯巴达?去看看。人们不应该被欺骗,除了情人间的小秘密,我喜欢坦诚。”
阿芙洛狄忒的床笫和她本人一样美妙不可方物,榻前设一泓清池,弥漫紫丁香的芬芳,水面映照出一副惊心动魄的景象。马其顿人猛烈攻城,浓烟和希腊火遮蔽天空,士兵英勇奋战,斯巴达城墙飘扬的却是科林斯和罗马人的旌旗。他们怒吼咆哮,向阿尔忒未听过名字的国王祈祷,其后,兵营颓圮、校场荒芜,王宫华丽宛若异邦。口音陌生的市民胡乱逃窜,街市布局历历在目,建筑却远非记忆中的模样。城外山丘河流静静躺卧,边缘却修了新式伐木场和新的码头。
青山依旧,物是人非。水波倏而破碎,重新拼凑成新的场景。一座矮小的坟墓伫立在黄沙和石堆中,热风侵蚀砂岩上的铭文,日渐模糊。骑骆驼的商贩和旅客在阴影里歇脚,亚麻布蹭掉墓碑盛积的沙尘,露出克里昂米尼三世的名字:这里埋葬一名流亡国王,来自遥远的斯巴达,他战败且不知感恩,用耻辱的自杀结束一生。
远方,天际矗立辉煌的金字塔,商人与同伴闲聊:“马其顿兵力十倍于亚该亚,如果没有罗马做援军,希腊早陷落了。斯巴达奴隶个顶个的精壮,可惜全拿来填壕沟还不够,罗马人根本不卖。唉,希望这仗赶紧结束,马其顿攻占斯巴达也好联军守住也好,恢复和平,我们投资的船队才能尽快开往扎科尼亚湾啊。”
同伴揩掉胡须滴落的椰子酒:“斯巴达男人死光了,平白教我们少赚一项大钱。就指望还能剩几个斯巴达女人,养着生十几窝小奴隶,卖了也算不差。”
阿芙洛狄忒挥散神明用来窥探人间的池水,正欲再次更换画面,旁边陡然爆发的炽热金色烈焰烧焦她的头发。不知何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