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觉得碍眼,把它捡起丢在一边。周楠瞧见了,挪着小短腿,慢慢走过去,弯腰护在胸前,对哥哥说道:“我想带它回去。”
周桠皱眉不语,周楠以为哥哥又要生气,忙抱得更紧,叫道:“我想要它!”
虽然还只是个孩子,周桠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沉着肃穆。良久,温声道:“喜欢就带回去吧。”
为什么会如此执拗地要带回来呢?可能是觉得它和自己很像吧——在同类里,都是被称为废物的。
因为他,母亲难产而死。自小体弱,缺少男儿的阳刚之气,总是一副温吞吞的样子。长大后,也是多灾多病,不曾断过一日药,不曾被父亲逼着做学问,最远不过去的便是城外,整日待在一方宅院,十日里总有七八天躺在床上。娇生惯养,说的便是他了。
而比他大四岁的哥哥呢?
五岁经文典籍倒背如流,七岁一首《塞北诗行》名冠四海,十二岁信手拈来的一篇《采神赋》享誉八荒,真为一代才子。“与神争青天,看沧海吾谁与共?好云将来,还伴梦去,任浮尘沾身我玉冠如一。”更是被赞为高节气高品性,皇上甚至为其亲赐字号——云梦郎君。
周桠,这是一个少女怀春为之倾倒的名字,诸多青年才俊佩服羡慕的对象。四海八荒,周桠是和神一样响亮的名字。
他是天之骄子,而我,是神造物时剩下的烂泥,随意敷衍罢了。
幸好,这株桃树来年开花,美得比府院里任何一朵桃花都要惊艳。
周楠气喘吁吁地擦擦汗水,细声细气地道:“你要好好长大啊!好好替我活着啊!”
周楠仰头望着树冠,笑了笑,道:“父亲去世了,废物又少一个人爱了。”
说罢,往后一仰,昏了过去。
周楠醒来的时候,睁眼瞧见的是熟悉的澄蓝床帘,来不及脱下大红朝服匆匆赶来的周桠见他醒了,面色一喜,马上又黑了脸,怒道:“不是让你好生养着,别添乱吗?那些重活吩咐下人就好了,实在不放心,把软榻搬出去搁在一旁盯着也是可以的。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呢?”
头上青绳编发滑落到脸旁,衬得面色愈发苍白,眼底浮上浅浅的青色,疲惫虚弱极了。
周楠很安静地听完哥哥的数落,笑道:“左丞大人,我知错了。”
周桠无奈地摆头,坐在榻边,轻叹道:“真是败给你了。”
周楠吐舌道:“云梦郎君还真是说笑,逢赌必赢,哪能那么容易败呢?”
周桠拿起一旁蒲扇,徐徐挥动,乜斜道:“调皮。”
“分明没说假,”周楠兴冲冲地道:“你儿时作诗作文,哪次不是有人挑战打赌?全都败给了哥哥,哥哥真的好生厉害!”
周桠着实拿他没法,任由他兴高采烈地细数过往,嘴角含笑。这一刻,他可以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朝堂风云,猜忌诬陷,全都被关在院外,与他无关了。
周桠加冠那日,左丞府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轻风吹过,满树粉嫩桃花飞落,周楠倚着水榭长廊,合眸休憩。
这里的水引的是御龙河的水,这里的廊特地为他建地,哥哥说:“既然这么喜欢,那好好对待才是。”所以,原先清冷的后院一下子变了样,应有尽有,就像书上所说的柒葭美景,一山一石,仿得极妙。
一个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小丫头寻到周楠,见他睡着,默默立了半天,不敢惊扰。日薄西山,方才终于悠悠转醒,轻声道:“小公子,今日的药可喝了?”
周楠睡眼惺忪,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