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身而入的潇璃墨并没有初瑾初兰所想的那般安然无恙,石门一关阻断他们目光,那红衣风姿绰约的少年便是站立不稳,扶着墙缓缓滑倒于地。
昏黄的灯烛不停闪烁着,将熄未熄。黑暗中,有血迹蜿蜒而下。
“呃,”沙石进入血肉的刺痛感使潇璃墨恍惚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抬手,新伤加旧上,未经处理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混着沙石,显得狰狞而骇人。
她却是眉眼舒展,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畅快,笑得开怀,也笑得……无比悲凉。
衣衫墨发尽数席地铺洒开来,如绽一朵妖艳凄美的地狱花。她伸手抱膝,低头缓缓埋入臂弯之中,灯影明灭,再窥不得她一丝神情。
蜷缩成一团,以最孤独最卑微的姿势,将自己小心地保护起来,如同受伤的兽类于静谧无人之处独自舔舐着伤口,让人心疼又无奈。
也只有在人后他人所看不到的地方,她方能卸下那层伪装,将自己的脆弱小心地暴露出来。
生本不详,死亦何惜?像你这种杀父弑母、祸国祸民的妖孽早晚有一天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那个她所谓名义上的父皇临死前的话语不断地在耳边回响,仿若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呵,是么?本尊自会证明自己不是那不详之人,尔等多年前的一句预言不过一场荒缪。
荒缪?真是荒缪……么?
昔时少年信誓旦旦放下的豪言壮语,却在此刻不过一场笑话。
她无力阖眸,长睫如翎,掩住眼中那一瞬间的悲凉绝望。
却是逃避不了脑中不断浮现的一幕又一幕——
血,无尽的血,不断蔓延开来,染红了大片土地。空气中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浓郁不散。
阳光洒下,明媚而灿烂,却是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被雪覆盖的城墙一如既往屹立不倒,高大巍然。
变的只是……没有一丝人气!
本是喧嚷热闹的城池此刻死一般的沉寂。
原是神采奕奕的城中百姓此刻却是尽伏于地鲜血不断从他们身上流出,染红了纯白的雪,尚且冒着热气,将雪片片化开。
整整一城一万三千四百三十七人,一万三千四百三十七条生命,无论老少,无论男女,皆在这一日……死于非命!
枉受无妄之灾!
冰冷僵硬的身体静静躺倒在他们所热爱的故土上,眼中透露的是深深的惊慌和恐惧,竟是……死不瞑目!
彼时为人所追崇赞叹的盛世之都,今时成了一座血海炼狱,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然,仍余一个生人!
城门口,斑驳的城墙已然溅上许多鲜血,因时间过久血迹暗红带着一种浓郁的黑。
城中百姓多数死于此处,可见是逃跑未遂尽数被诛。那苍白的手无力地伸向前方,伸向那希望与绝望之处,带着怨恨和不甘,伸向那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妖孽。
雪渐起,有晶莹的雪花飘落,落在那人漂亮纤长的睫羽上。
轻颤,抖落。
白衣素裹,那是个漂亮的女孩,约莫着十一二岁,墨发雪颜,虽未长开,但眉眼已可见风采。一身纯白无暇的白衣沾染点点血迹,如雪中红梅,竟是一种奇异诡谲的美。
她垂首跪坐于地,发丝如水倾泻而下,轻掩了半面容颜,白裳如花般层层铺洒开来,其上右手执了一朵洁白圣洁的九重莲,指尖如葱纤长细腻,竟是比那九重莲还要美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