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目光自两位少年身上滑过,心里轻轻松了口气,南夷王这一招棋走得出人意料,夷风与夷武机灵胆大不说,还聪慧好学,若非今日震住他们,只怕以后麻烦的是自己了。
旁边殷受亦朝甘棠拜了一拜道,“学子殷受见过师长。”
殷受如此,已上马的微子衍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不甘不愿地下了马,也过来与甘棠行礼拜师。
甘棠眉眼弯了弯,示意他们都起来,心中却自有盘算。
左学里多的是老师,里面养着许多德高望重的长者,教授六艺六仪,五礼六乐,五射六书,学子们骑射武舞,声乐礼仪样样都要学,课业不比后世的小学生轻松多少,她这么一个挂名老师,往后只推脱事物繁忙偶尔露露面便可。
想到此甘棠心情好上不少,再未多话,领着几人从另外一边出斗场了。
甘棠走在前头,几个学子自然不会越过她去。
临近出口,殷受追上来,落后甘棠半步,低声道,“棠梨,今日惊马之事可否就此揭过不提,甘源若问起来,棠梨你只说不知便是。”
甘源肯定是会问的,今日大家都错估夷族两位王子的实力,照原本的情形,有机会跑在前头的只有她和殷受,殷受的马惊了,甘棠作为竞争对手,自然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这一计可谓一石二鸟,倘若当真成了,整个殷商都要闹出不小的动静来了。
甘棠偏头看了看殷受,脚步未停,也未言语,她这么拼命便是想好好活着,活得轻松自在,此人暗中设计她一次不成,必定有第二次,随口说放便放,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殷受看出她所思所想,泄气得连肩膀松了下去,坦率道, “好罢,我知道害处是大兄,大兄是想利用我嫁祸于你,不过此事暂且不宜追究,棠梨你揭过这一次,我殷受记朋友的恩,日后定会报答你的。”
甘棠索性停了下来,示意微子衍与夷风等人先走。
微子衍虽是想留下,但明面上不怎么敢和甘棠对着来,还是精神怏怏地走了。
甘棠开口直接戳破了这一对兄弟漂亮的表皮,露出里头黑色的芝麻馅来,“只怕不止是我,以你的武艺不会制不住惊马,但就算制住了,万众瞩目之下来这么一出,你的名声也得一落千丈,你即是看出来了,不早日清理了,缘何要留有这样的后患。”
天家哪里来的亲情,尤其殷商王室比寻常皇家还更为特殊些。
如果按照兄终弟及制来继承王位,微子启、微子衍、箕子,甚至王叔比干等人,都有继承王位的资格,殷受的祖父改革礼制,一刀切断了近两代皇室子弟的念想。
断人权路要人性命,这么多宗室子弟,又有几个是甘心的。
微子启只是其中之一。
商王不会由带有残缺的王子继承王位,殷受就算有命,只要缺了个脚趾头,也是不成的。
这计谋虽是简单粗暴了些,但照微子启的年纪来看,已经很有逻辑条理了。
甘棠目光平静,觉得殷受在养虎为患。
殷受坦然道,“棠梨你学识渊博,定能猜到大兄如此作为的由来,不过眼下王室外服不稳,我兄弟倘若再相争,内服必然动荡,介时内忧外患,只怕当年九王之乱又要重现了。”
甘棠默然,她知道殷受说的是什么事。
殷商接近五百年的历史里,曾经出现过好几次王室中衰,诸侯叛离的危国大事,都是由王位纷争引起的,这次的事若挑明了说,大家撕破了脸皮,当年动荡的惨剧难保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