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柳轻侯就又换了个更僻静些的角落,一边呷着滋味不坏的茶汤饮子一边听屋中其他客人们说话。
这处地方明显是专门安排白身士子的,所有人都穿着跟他一样的襕衫,只是颜色不同而已。他们之间大多相互认识,进来之后也自有人寒暄说话,是以也就没人来找柳轻侯。
“这还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哪!”柳轻侯不仅没有受冷落的感觉,反倒很舒服。
在长安时,自打他中状元后但凡到这种场合必定是被安排在主进主屋的主席次上,同屋的客人们稀罕状元这个身份,都免不得要跟他寒暄几句,结果就是一顿饭往往吃的他痛苦无比,吃不饱不说,脸都得笑酸,几次下来人都搞得怕。
参加寿宴而能得此刻之清静,这对于柳轻侯而言真真是久违了。于是他就愈发的珍惜,别人不找他寒暄他就守着角落自得松闲。
高谈阔论的士子们先是在说诗文,但渐渐的话题就转到策论上了。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士子正侃侃而言,“自今科放榜至今,诸位同窗还看不出来嘛。以前朝廷取士重诗赋之风怕是要改改了,策论将愈加重要已是大势所趋”
“正伦兄所言极是,吾家一堂兄就在长安国子监。据他家信中所言即便是在国子监,学生们也是人手一份柳无花的策论在细细琢磨”
“何止是国子监哪,早在今年三月,长安户部就已将柳无花的策论雕版印制后下发到各州县户曹,并明令要求地方上报户部的公文俱得学他的章法和那个劳什子图表。别说我们这些白身,就是那些已经出仕的还不得学?”
我什么时候成“柳无花”了,这称呼真是脑回路够清奇。柳轻侯正听的有滋有味时,稍远处一个刚进来不久的士子冷哼声道:“此乃逆流是也,柳无花前后两年的科试策论某是细细拜读过的,观其策论不仅通篇质木无文,更冰冷而不见丝毫情韵,读来如同嚼蜡。”
此言一出,应和者甚众。那士子见支持他的人多,愈发说的兴起,“以如此之文而高中状元,吾观国朝科举定制以来,柳无花堪为最名不符实者。设使此文为士子法,吾恐我大唐文采风流就此丧尽矣,宁不悲夫?”
柳轻侯在一边听的直冒火,策论,拜托,这是策论哪!既不是抒情散文也不是小品文,要什么文采风流,艺术情韵?策论题目提出问题,你的回答中分析问题、解决问题不就结了吗?真是拎不清!
这等士子混混士林、诗坛是好的,真要做了官,其治下百姓可就堪忧!
尽自心中冒火,他却是不便站出来的。遂就将殷切的目光投向了那身材高大的士子,哥们儿,怼他,狠狠怼。
那被人当众驳了的高大士子果然没让他失望,冷笑一声道:“柳无花的状元可是至尊钦点,吴兄你的意思是说今科至尊首开先例就点了个名不符实?”
这一炮打的狠,那冷哼的吴姓士子立时哑火,尽管脸憋的通红却呐呐不能言。
柳轻侯在心中一击节,爽!茶汤饮子也不喝了,兴致勃勃的就听那冷笑高大士子继续道:“吴兄常以文笔纵横自诩,宁不知文有诸体之分耶?文体不同,行文要求也自不同,朝廷要的是策论之才,尔却骈四骊六,纵然文章再是花团锦绣,则于国何益?吴兄不申文体之辨却在此大言炎炎,宁不悲夫?”
柳轻侯心中再一击节,说得好,正中七寸!
将那吴姓冷哼士子驳倒后,高大冷笑士子更是大声疾呼力倡大家学柳策,非如此,明年科举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