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县衙乃至城中上下听闻他患病的消息后上门探问者络绎不绝,皆被二娘子所拒,不知不觉间大半个月过去,当开元十七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落下时,身子已经痊愈的柳轻侯结束了闲适的美好时光。
大检官仓的人到了硖石,来的还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老熟人,柳轻候于公于私都需亲自来迎。
城外接官亭,王缙下车携住柳轻侯的手好一番打量,“天这么冷,你又是患病在身,何必走这官场俗套,也太见外了”
数月未见,王缙稍稍胖了些,身披一袭轻裘愈发显得温润如玉,极见京官气度,柳轻侯一番打量后笑言道:“我身体已经大好了,前些时我兄高升右补阙却未能当面道贺已是失礼,今天焉能一错再错”
随着张九龄回京,苦熬数年的王缙也迎来了春天,不仅被抽调到张九龄身边颇得倚重,且官职更是由中书右拾遗直升为中书右补阙,官秩由八品直升七品的同时有了直奏及参加大朝会的权利,身份地位可谓是有了质的飞跃,所以此刻居官之气度也愈发雍容。
两人在接官亭好一番寒暄后携手上车回城,以他二人通家之好的关系,王缙直接被安排在了县衙后宅。柳轻侯吩咐设宴款待时见他有些神思不属,会意一笑道:“罢了罢了,还是先验薄册官仓吧,否则这顿酒夏卿先生必是吃不尽性”
王缙闻言也没推让,大检之事无论对于他还是张九龄都太重要,被委以重任以来始终是兢兢业业,每到一地必定先验再说,两个多月下来已经成了习惯,不如此还真是难以尽兴。
当下一众人等又浩浩荡荡转往前衙,王缙之属员一分为二,一拨自去核查薄册文书,他自己则亲自带人去往官仓查验。
柳轻候亲自陪着他折腾了近两个时辰,走出最后一间仓房时,柳轻侯边示意仓吏锁仓,边笑叹道:“只看夏卿先生的认真,我对此次大检天下粮仓已是信心百倍,至尊登基二十年,总算能认认真真盘个家底了”
王缙满脸轻松的摇头苦笑道:“不认真不成啊,当日诸路人马离京前张公将我等足足拘了三日亲自讲说检验之法,别说你硖石只是小县,便是上州上县再多仓房,检查时一间也不能少,否则张公那里必定是交代不过的”
张九龄才刚过五十岁没多久吧,这就用上“公”的尊称了,由此可见其声望之高。
柳轻候心下想着,脸上却半点都显露出什么,“张少监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如此做派倒也正常”
“若非如此,你当日从扬州回来陛见时又怎会举荐他?”王缙见柳轻侯要说什么,不等其出口先已摆摆手道:“此事乃圣天子亲口所言,如今在长安早已是朝野咸知,你再否认可就是虚伪矫饰了。不因私而害公,无花你此事做的极好,就连家兄亦对你赞不绝口”
柳轻候闻言一怔后惊喜道:“摩诘先生回京了?”
王缙颔首间展颜而笑,满脸粲然,“有劳张公援引,家兄已回京任职于秘书监,不过此番也被抽调查官仓去了,对了,他去的就是你之前监察的淮南道”
闲话间两人回了县衙,其随员自在外面设宴款待,两人则在后宅置酒对酌,边吃边说话。
王缙首先说到的就是刑部主司员外郎许明远之死,柳轻侯听到这个话题也觉唏嘘,脸上也已有了冷笑,“他的死因也该查清楚了,要不我这一身污水往哪儿说理去?”
当初谁也没料到许明远会在刚回到长安时居然来了一出儿猝死。因为他死的太突然,加之死前赶路又那么急,一时竟引来诸多深怀恶意的流言与揣测,而这些恶意不消说都是指向他柳轻侯的,听到后真真是恶心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