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眼见居中的老人颤巍巍跪倒在面前要去脱他的靴子时总算不愣怔了,起身抢上一把将老人又扶了起来,“齐老伯,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此事万万不可啊。我年纪既轻,在硖石功业不显,官靴实不能留,还请诸位期我以来日”
眼中噙着两泡泪的齐老伯只是不肯,柳轻侯苦劝良久方才说动这几位德高望重的耆老,场面实在有些太伤感,柳轻侯不欲多留,近乎是抢着主动饮了托盘中的送行酒后便翻身上马再度起行。
身后,齐老伯有些哆嗦的声音传来,“县尊,看看德政碑,看看我硖石百姓的一片心吧”
牛车之上拖着的正是一面新制不久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字,但柳轻侯终究是没回头,“受之有愧,期以将来吧!”口中话语未尽,他的眼中已有滚滚热泪滑落,他既如此,官道两边更是悲声大放。
最终,便在这悲声与此起彼伏的“县尊留下吧”的呼喊声中柳轻候策马而去,与他那挺拔背影遥相呼应的是那面刚刚立起的,他一眼也未曾看过的德政碑
长安平康坊,寻芳阁。丫头杜鹃指挥着几个粗使杂役小心翼翼将一面高可及人的江心镜抬进花寻芳的房间。边走边不断叮嘱那几个杂役小心再小心,只能铸于每年五月五日的扬州江心镜本就珍贵至极,像这种高可及人的更是价逾千金,但凡磕着碰着一点都可惜的很。
镜子送到摆好后杂役们退去,杜鹃往里屋看了看,见没惊动仍在沉睡的娘子后松了口气,悄步上前将榻边散落的纸张收拾好后退了出来。
杜鹃根本不用看也知道手中这些纸上所记尽是前状元郎,如今的硖石县令柳轻侯的诗。
“这哪是什么诗,分明是勾心夺魂的鬼!”杜鹃将诗放到一边后边擦拭铜镜边顾自想着心事。
娘子这两年名声益发的大了,声名远超长安遍及天下不说,也使平康坊每年一次的花魁大赛黯然失色,如今花魁大赛上的第一顶破天也只能称一声“小花魁”,根本就不敢与娘子争锋斗艳,争了也没人认,徒取其辱罢了。
这么多年以来站在平康坊顶端的总是三五人并列,何曾出现过似自家娘子这般力压众芳,傲视群伦的境况?谁不说自有平康坊以来花娘子可谓空前绝后,是个活生生的传奇。
这是娘子梦寐以求的目标啊,曾经看着多么遥不可及,就像那些书生们想考状元一样,终于金榜题名时不是该高兴的疯了一样嘛,但她却看不出娘子有什么高兴,人倒是愈发的疏懒了,曾经勃勃向上的那股精气神也越来越淡了,失眠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杜鹃擦着擦着咬起了嘴唇,这一切的一切都怪柳轻侯那个偷心贼,只愿他永远待在硖石,永远不要回京才好。
镜子擦到一半,楼中红阿姑绿柳身边的丫头黄莺走了进来。这是上午,阿姑们大多还在睡觉,也是丫头们难得能串串门子的时间。
黄莺与杜鹃非常交好,这趟跑过来是为借她那件翠罗裙的,杜鹃被她缠的不行,“借借借,你既张了口,我要是不借还不定被你编排成什么样子。不过这不年不节的你又要到哪儿浪去?”
“去广运潭看献宝盛会啊”黄莺眼睛睁的大大的,声音也在不知觉间拔高了不少,“听说这次的热闹可大,就连天子都要亲登望春楼上观看的,楼中姐妹们早约好了明天一起去趁热闹好生发散发散”
杜鹃闻言才想起来这还真是个大热闹,从那广运潭开始蓄水时长安市井间就在传这事儿,听说是为了庆贺漕运变革成功摆出的大阵仗。
漕运改革变革什么的她并不清楚,也不关心,只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