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寻椅子坐下,直到裴耀卿祭奠默祷完毕后,柳轻侯才轻声道:“裴师如此戚戚,是在为宇文相公之死兔死狐悲哉?”
“宇文相公不是兔,仆也不是狐,说的什么混账话”裴耀卿叱了一句后才没好气儿道:“你知道了?”
柳轻候点头,“宇文相公与裴师一样都是以吏干之才为至尊所重,宇文相公因籍田括户入相,老师亦将因漕运改革入相。
对了,老师当日入朝为户部侍郎还是宇文相公的举荐,所谓英雄惺惺相惜,宇文相公如今凄凉而死,老师之难过也是人情之常。其实何止是老师你,就是我这后进闻此消息亦是心中难平,难过的很”
口中说着,人已起身借着裴耀卿的香酒遥祭了宇文融一回。待其行事完毕,裴耀卿的叹息幽幽而来,“宇文相公罪不至死,古往今来做事之人不易啊!”
柳轻侯随之一叹,顺势就问起了宇文融罢相及其身死的过程。此前他身在硖石,虽然知道消息但细节却并不明了。
这是一个特别适合说宇文融的时刻,裴耀卿也确乎有想说话的心思,遂就为柳轻侯细细捋了一遍。
当日柳轻侯到硖石为县令前后宇文融入相。他在朝中根基既深,性格又强势张扬,虽无首辅之名却实据首辅之实,压的萧嵩与裴光庭都抬不起头来。
就在其入相不及百日,声威最为显赫之时,朝野间忽有风声传言萧嵩欲引刚刚取得石堡大捷的朔方节度大使、信安王李祎进政事堂,萧嵩此举意欲何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由是,宇文融欲指使御史台殿中侍御史李寅弹劾李祎,孰料事机不密,李寅还未出手弹劾内容已为李祎所知,并星夜兼程还京陛见挑明此事,并反告宇文融朋友为私,陷害忠良。
李三儿当夜还将信将疑,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弹劾本章,其中所列条款与李祎所言分毫不差,遂大怒,将宇文融罢相并贬谪出境为汝州刺史。
宇文融被贬出京未久,消了气儿的李三儿又思及宇文融之功,责怪当日弹劾宇文融最切的裴光庭,曰:“卿等皆言融之恶,朕既贬之矣,今国用不衡,将若之何?卿等何以佐朕?”将裴光庭弄了个大花脸的同时也透露出要召还宇文融的悔意。
裴光庭深恐宇文融再度还京入政事堂,遂指使御史揪住宇文融之子贪赃受贿事发力。他虽与萧嵩也有不合,但两人在这件事上却是默契的合作了一回,配合御史群起而攻,致宇文融再贬平乐县尉。
随后司农少卿蒋岑一剑封喉,弹劾宇文融入相前任汴州刺史时贪污官钱,宇文融由平乐再被流配崖州,最终以重病之身死于道途。
裴耀卿长长一番话说完,本是木僵僵的脸上神情生动了不少。柳轻侯唏嘘之余将心思从殿中侍御史李寅身上抽了回来。此前御史台无主时就是这个李寅曾管过一段监察御史,当时柳轻侯就觉此人看不透而敬而远之,没想到此次宇文融坏事之始就是在他身上。
柳轻侯唏嘘完,起身为裴耀卿与自己斟茶,边斟边道:“老师适才之叹大谬矣!”
“哦?”
“宇文相公之死不在做事,而在其行事不谨,教子无方,追根溯源终究是修身、齐家的功夫不够”
柳轻侯说完这句,放下茶瓯向裴耀卿深施一礼后沉声道:“老师世之君子,国之干城也,值此行将入相有大用于国之际且不可心存忧谗畏讥,急流勇退之念,弟子不孝,愿为诤言”
裴耀卿身子一震,良久之后探手在柳轻侯肩头拍了拍,“你很好,很好……”
此事一过,柳轻侯径直说明了来意,裴耀卿听完眉头深深的皱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