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录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走的极稳,于是整个世界便安静了下来,天与地仿佛连在了一起,山路被大雪掩盖了,只看得到前方被雪压断了的树枝,还有埋在颈窝上那个清浅的呼吸声。
商录想:
下大雪真是太他妈的好了。
——
这场雪下了一整个白天,本以为放学就会停,哪知会越下越大,没到放学时段他们就被老师提前放走,给每个孩子手上递了一根枯木棍子:
“要走山路的一定要小心,慢点走。”
像是傅云生他们一样,村落离的很远,要徒步五十分钟才能来上学的孩子们大部分都习惯了,毕竟这里每年都下雪,有些甚至不屑老师递过去的木棍子,一听说放早学就跑的没了踪影。
傅云生拿着木棍子出校门,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刘氏,她顶着一块花头巾,不知道站了多久了,脸都是红通通的。看雪下的太大,不放心学校里的商录,她专程走了五十多分钟的路程来学校接他的,刘氏身体不好,看到商录出来才稍微有些精神,笑着喊他:
“阿录,雪下的太大了,我不放心你。”
商录是刘氏活下去的希望,是她的心头宝,好像一看到他,心里的那些脆弱和雾霾都消失殆尽了。
商录平日里和刘氏本就没什么交流,他接过刘氏的伞分给傅云生一把,三个人一起出了校门,刘氏知道下雪天村里的男人们都在家里休息,索性出了点钱,让大家把山路上的雪铲平了一些,回去的山路倒是走的很顺畅。
傅云生看刘氏走的并不稳当,搀扶着她,一路走的更加缓慢,商录没什么耐心,一个人在前面开路,把木棍子打在树枝上,簌簌的几声,又落下一大片雪花来:
“他就是闲不住。”
刘氏看他走的吊儿郎当,和傅云生一路闲聊着,说起商录小时候的事情:“调皮猴子,永远都是这幅德行。”
傅云生看向他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又不敢当着商录的面说他,只敢默默点头,这可不是猴子,这可是他们村的的山大王。
话说到这里,走在前面的商录好像看到了什么,咻的一声,一下子就跳进了前面的山涧里,刘氏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以为他掉下去了,忙喊他的名字,只见他身影灵活的在山林间游走,像个青蛙一样的扑在雪地上,等到再爬起来,手上就抓了一只黑色的野兔,那野兔子挣扎了几番,被商录提着耳朵,四只脚扑哧扑哧在空中乱蹬。
商录得意洋洋的看着天上掉下来的美食,问刘氏:
“妈,你会炖兔肉吗?”
刘氏自以为身体不好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坏事,这辈子不敢杀生,逢年过节的宰羊杀鸡都是交给商录的爸爸或者三叔,这段时间两个人都不在家,可是看商录好像很期待吃兔肉,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怎么炖。”
细心的傅云生看出了刘氏的心里,快走到家的时候和商录商量起来:
“商录,你能不能不吃兔子。”商录吃过兔子肉,是在方海家里吃的,方海爸爸最喜欢上山打野物,突然间听到身侧的人说话,停下来看着她:
“怎么,书都读不好,还想养兔子?”
“我才不养。”傅云生红着脸解释,看刘氏进屋的纤瘦背影,吞吐的说:
“不如替刘婶积点德,不杀生。”
自从寄宿到商录家,傅云生和刘氏的关系一直很好,平日里她对商录的细心打点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她卖下商录是错误的,却无法怨恨这样的女人,她同情她:
“刘婶对你是真的很好,哪怕她是个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