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老将军发迹之前出身卑微,当过乞丐,沿街讨过饭,在幼微时,于大街上和一群小混混打架,被路过的靖王爷看中了身手,于是这才和几个男童一同带入军中。
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凭借自己不要命似的打杀多年,终于几年间有了起色,在军中当了不大不小的校尉。
这时,王爷忽然想起当初送进军营里小子,便派仆人悄悄带了封信给他,也就是从那时起尉老将军就为靖王谋反在做军中的内应。
但是他此番归来,作为尉氏的新掌权人,尉铮并不打算继续参与。尉老将军也早有此意,但是不被当时的同谋者允许。现在他要逐渐撤出倾注在内的精力。
造反,此事若成,生前身后留下篡权夺位的骂名。
若是东窗事发,不免落得身死人手,同样背负千古臭名的下场。
叔侄相争,国号不变,自己却要倾注整个尉府作陪,只为当初一个承诺的异姓王,到底是不值。
贵族生来就享有富贵荣华,钟鸣鼎食,而他却要踏着一具一具的白骨堆积而成的阶梯,一步步,走上如今高位,身后的尉府方能攒下眼下这份显贵殊荣。
与其殚精竭虑为他人做嫁衣,倒不如坐好现在的位置上。
在外时早就听说,当今太子,行义悦民,心怀天下。
以他对太子的了解,不如扶起太子,让太子登基,倒也名正言顺。
深夜,尉府上方的天幕阴沉,没有半点星光照亮,窗外暴雨如注,无向狂风将雨水打向屋墙,聚集的雨水顺势沿着高墙流下,源源不断地流入偌大的府邸建造时设计好的排水道。
像一夜暴富,虽然表面上家大业大,但是没有世代的积累,尉氏一姓在大良根基尚浅。
但凡那些累世的官宦人家,世世代代,门户背后所形成的关系无一不是千丝万缕。他们一荣皆荣,一辱俱辱。遭遇政治寒冬时,大家相互之间紧紧抱成一团,借助彼此以度过难关。
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官宦之家,在看不见的地下都结着一张巨大的关系网,以维持家族长久屹立不倒。
尉氏根基浅浮,而朝堂上波谲云诡,世事叵测,若想得人缓急相济,正如先生所说,眼下最切实的就是联姻。
当初,尉老将军与左相府嫡女结秦晋之好,多半也是出于政治原因。
只是,赫连氏难产早逝,夫人所出之子又多年在外,尉老将军在与人交往一事上一向兴致缺缺,这些年,两府之间的往来也就淡了。
听父亲的话里,倒是宋府还有些联络。
他回来了,难免就要重新在朝中部署一番。
思绪至此,尉铮从一格暗屉取出那只自己要亲自戴到尉府未来主母手上的血玛瑙镯,目光清冽,又陷入了片刻的失神。
周遭黯然无光,但是镯身在他手上却还闪过一道如同流星划过天际的圆弧,弧线上的点点莹润,像是要点亮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七年前的一面之缘,这些年,尉铮已经寻了她很久了,但是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丫头。”
夜,因风而狂乱。
一只毛色纯正得没有半根杂毛的鸽子从黑夜里飞过,呆头呆脑地扑扇着它的双翅,看似莽撞地飞进城内客栈的一间普通的客房里。一个像是来自域外的男人打坐于床褥上,闭目养神,发色花白,额上是一片血色,像不小心撞破了头。
细看之下,却发现不尽然,那血色似是用笔蘸着朱砂描绘出来的一只张开双翼的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