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蹿出来，要毁掉所有的一切。

    一个男人的声音——是祖父的声音——不断在耳旁响起，好像永远永远都不会停下。

    “你是人类，可人。你要消灭僵尸，保护人类。”

    她在梦里听这两句话听到要吐，直到这句话刻在她的——如果她有的话——灵魂上。

    在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中，祖父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林可人在反反复复的挣扎后重复道：“我是人类，我要消灭僵尸，保护人类——”

    因为这句话，林可人更觉得躺在病房中的生活同梦魇一般。她躺在这儿，却在那个黑暗的房间中被束缚着，就像是实际存在的记忆和想象出来的过去搅和在一起。

    不知什么原因，其他人无法探访，只有医生来，他的脚步无声，只有坐到她身边时，才给纹丝不动的房间里带来一阵风。

    这静悄悄的风告诉林可人医生来了，但她在半梦半醒中，说不出话，睁不开眼睛，看不到医生的脸庞。

    他提到许多人：舟赓安、舟言、杨莎莉这些人的名字林可人都有印象，但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快一个月时逐渐清醒才注意到没有李裕文的消息。

    两个月过去，林可人清醒，离开重症护理病房。她见到了莎莉，此时她已两个月没有说话，两个月没有动弹，两个月都在吃流食。

    颤抖着的手指拿起汤勺，可汤勺却因捏不紧掉在碗里时，林可人想要吼叫出来，但在莎莉和护士面前克制住了自己。她很久以前就学会在他人面前克制自己的情绪。

    因为声音过于沙哑，她只能用眼睛扫视屏幕，莎莉看着屏幕上的字：“主治医生不来了吗？”

    “舟爷爷请来的那位啊。说是你已经醒了，他就不用再来了。”

    林可人没再问了，仿佛医生的存在是一个梦，是将她从痛苦时拯救出来的幻想。

    也或许她希望他是梦，同她的痛苦一同存在的梦。那么她把医生的存在当作梦境保存起来，那不知真假的梦魇也会被锁在心里吧。

    由于断去的肋骨还未完全接合，林可人开始只能坐轮椅，从手指开始做简单的复健。

    舟赓安每天都在，却很少看到舟言，更是没见到李裕文。她问舟赓安二哥在哪儿，舟赓安李裕文在他处静养，让林可人别担心。

    “什么时候回来呢？”林可人问道：“我能去见他吗？”

    “等他好一些会回来。”舟赓安给林可人舀了一碗汤：“鲫鱼汤，多喝些。你这次受伤，要好好补身体。”

    “爷爷，”林可人想要道歉，又想了想，微笑着接过汤：“谢谢，爷爷。”

    舟赓安有些惊讶，随即呵呵笑道：“出去半年而已，还真是”

    那日，是林可人能自如行走的第二个星期。她光着脚丫跳下床，感受着一个人应该有的自由速度，拉开窗帘，发现窗外白雪皑皑。

    整整半年时光，海恩的季节已从初夏的第一场雨走到冬末的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