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卷过万里沙,甘霖临时千夫喜。
整个凤凰城都沐浴在了这场久违的大雨中。
在城外十里处有一破庙,这庙不仅破,且小的可怜。
昏暗的神龛里似乎供奉的是一尊罗汉像,外面的风吹得呼呼作响,裹着雨丝钻入破缝中,阴冷潮湿。
风很大,火堆不断的闪动,有个人正伸手在烤火,嘴里哼着悠扬的童谣。
她从头到脚,全身湿漉,似乎是被大雨淋的。
一处破庙,和将死之人待在一起,任谁都难感到舒服。
可她却很自在,架着火,烤着兔肉,满脸笑意,乐的一塌糊涂。
破庙里没有床,能睡的只有神案,神案上铺了厚厚的干稻草。
浑浑噩噩不知归处,严王躺在黑暗中,四周毫无光亮,寂静的令人发慌。
犹似梦境,魂游太虚。
身子忽轻忽重,上下起伏,如坐船头,摇着船桨,做一回行船渔夫。
不知喃喃呓语,还是有人呼唤,耳边竟有声响。
仿佛是在噩梦中惊醒,严王如僵尸般立直身子,双眼睁开,喘息不止。
那人耳朵十分灵敏,见他醒来,赶紧走去:“你醒了?”
“钟小七?”
短暂的失神下,严王认清了人,不由苦笑:“是你救了我。”
他想起身,身子却是一软,仿佛人没了骨头,只剩下一堆烂肉。
“快躺下,别乱动!”钟小七瞪着眼,将他按在地上,然后倒了一碗汤药到他面前,道:“把药了喝,我保证你药到病除!”
接过碗,碗中盛着黑水,浓烈的药味令他觉得自己像个残废。
破庙里冷风嗖嗖,说不清的一番凄清,就像这碗汤药,充满了难忍的苦涩。
将汤药一饮而尽,一股暖意流淌,严王自问不愧何人,却沦落至此地步,唯这钟小七救他护他,当真既感又悲。
“你的伤?”
见他凄苦神色,钟小七不由一阵心酸。
当日王宫践行,城主授剑,青年意气风发,何等光彩!
可两天过去,大漠一片安详,无人进入,无人出去,凤凰城人心浮动,惶惶不可终日。
东灵辅曾派禁卫军出城二百里寻人,却一无所获,后又至黑风府外,那已化为一片废墟狼藉,只留满地血污残肢。
消息传遍凤凰城,百姓皆泣,王宫哀悼,心感公子大义,已与那妖人同尽在大漠。
钟小七心不死,独身出城,或许上天垂怜,在东南方的白头沙丘找到了严王。
那时严王身负重伤,头,手,足,无一不受创,鲜血淋漓,宛如躺在一方血池中的血人。
好在他余息尚存,钟小七将其背到庙中,守了四天四夜。
严王半天不语,强撑起身子,钟小七见状,将他扯住急道:“你要去哪?”
甩开她的手,严王走出庙外,外头风雨交加,白雾朦胧,整个大漠在水汽之下,仿似海中蜃楼。
闭着眼,脑中来来回回的刺痛感侵袭全身。
雨中,他像个失意的君主,曾兵败是羞耻,今日遭人算计又是羞耻。
那一锏废了他双臂,那一锏毁了他神格。
三将已收,宝物已破,他有何脸面在冥府称雄?
“天不待我!”
“天不待我!”
昂首狂呼呐喊,冲天的恨意怨念在严王心中喷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