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扬起嘴角,笑得异常邪魅,就如她见到沅姬被打入冷宫时一样。
站在庭院之间,琉璃桌上洒满了灰,玉椅上落上了叶,不再有当初的华丽。
那华美的琉璃桌上,琉王曾在此写诗赋词,女婢萤儿曾此哭泣,秋笺与汀玲曾在此对弈。琉璃桌、檀玉椅、古桐树,世界至美之物几乎都在曾经聚集在此处,因而足以见识到君王当初对此宫主人的宠爱——可一切都只是——曾经。
世界的美好在此处开始,而万物的结局亦在此处画上句号。
琉王,死在她的剑下,萤儿在此处被活活鞭打至死,她永远无法忘记,琉王眼中的怨,萤儿眼里的失望。秋笺与汀玲被射杀。鲜红的血液生生染红了青白的琉璃桌,怨,恨,憾,泪,一一洒满,久久不能散去。
当然,此宫的主人——当初最受帝王宠爱的妃子——沅姬,活到了最后,亦活得最风光,活得最光彩,亦活得痛苦,最煎熬。
她在妃子与妃子的勾心斗角中步步爬上高位。若一个从死尸堆砌的尸塔底部一点一点向上攀爬的野兽,顶部就是活路,只有抓伤其他的竞争者,使其他的竞争者死亡,自己才会有出路,自己才会活下去,因而,她变得残忍,甚至不惜违背自己的良心。
而她聂苏长,是她成就了沅姬,她助她成为帝妃,推她坐上妃位,但她真正要做的——是让她在以为自己得到一切时,失去所以——
报复一个人,先让他得到一切,让他以为全世界在他的脚下对他俯首称臣时,给他重重一击,让他彻底倒塌!
自打聂家灭亡那一刻起,她不愿相信别人,于现在的她来说,信任二字若同天书,亦如邪令。
当你信一个人,付出自己真心时,却残酷地发现,一切竟是场可笑的喜剧。剧中的真心信任,什么一诺千金,都是一场美梦,她聂苏长的美梦。
因而在这宫殿里,那样的紫禁城里,一个个华而美丽,美丽的皮相下都是肮的,泛着恶臭,令人作呕。
多么讽刺啊,万千人向往的神圣皇宫,精美绝伦的紫禁城,竟是这般污秽,竟是一个又一个冤魂的汇聚处。
这里的人,作誓要拉上每一个人同自己共同跌入世俗的污流中,否则誓不罢休。宫殿中,曾经出了一颗稀有圣果的心,那是那么干净的灵魂,可是,这里,让她长埋黑土地下。
可那之后竟还云淡风轻以一句“美总是让人忍不住毁灭”而轻巧地结束一段生命。
不,那明明就是妒忌,妒忌自己比她污浊——萤儿,她是那么澄澈,就像是一个新生的孩子,对世界充满好奇;又像是一汪清水,透明极了。
可——亦死得那么惨。
她抬头看,那赫赫的“夕颜宫”三字只显得可笑,夕颜?初为夕颜,今为黄花罢了。
她的报复,沅姬受不起。
“你……”沅姬似乎很惊讶,一瞬的抬头。
她竟不知道在何时,扶步金摇的主人换了位,凤冠霞帔的主人亦变了人。
此刻,沅姬的狼藉让她可笑。哪个人会觉得,她曾经是将要成为国母的人,不会,一个都不会。她如今就像民窟窿眼儿里的婆子。
聂苏长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入内宫。一袭火红,像她出嫁那日一般,那样美,美得令人窒息;亦是因着这,皇帝一朝宠幸,从此不早朝。而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