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独立(九)
于是那求娶的提议就震惊了江夫人母女。
江五怒极,直接说到了生死上,她并不知道父亲和方敬宽在书房说了什么,只知方敬宽是跟江烟儿扯不清的家伙。因着这一求娶,将其之前肆无忌惮盯着自己瞧的场景也想了起来,越发厌恶。
方敬宽却问她:“五小姐为何说大人要逼死你?难道小姐宁愿一死,也不愿答应与我的婚事?”
江五都懒得和他说话。
方敬宽又问,“在下是相貌奇丑令人望之作呕,还是身患绝症有让小姐守寡之嫌?是穷困潦倒举业不成无法安身立命让小姐依靠,还是风流成性实非良配?是家中有恶母刁亲会委屈了小姐,还是古板迂腐要囚困小姐一生?如果都不是,只是小姐看我不顺眼,随便说一句拒绝就好了,何故谈到生死上头。这倒让在下怀疑自身……是否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特质,才让小姐反应这样激烈?”
江五很想说,你无耻下流厚脸皮。
但是她连这几个字都欠奉,真是一点儿不想理他。
方敬宽却出乎她意料的,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说出来了,“莫非小姐认为在下无耻卑贱,粗俗恶劣,不愿与在下为伍?适才在那院子里,倒是的确唐突小姐了。”
就你那满口“爷”的粗陋,没脸没皮的纠缠,以及中了圈套的愚蠢,岂是一句唐突能掩饰?江五鄙夷,冷脸别过头。
江太太却在方敬宽连续发问的当口,从夫君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夫妻几十年,她对江府丞的做事风格太了解了。在她眼里丈夫绝不是外头许多人以为的浑浑噩噩、靠谄媚讨好和做脏活攀附上皇家的无能之辈,她知道丈夫在处理外事上的手段,看似唯利是图圆滑狡诈,其实很有底线,且绝不会让自家吃亏,是精明到家的。
虽然在内宅里有让人诟病的糊涂毛病……
但此时此刻,丈夫的模样绝不是处理家事的态度。
他处理家事时就算发了脾气,那也是糊涂脾气,不会像这样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在暗自计较盘算。他的眼睛瞒不过同床共枕几十年的老妻。
于是江太太悄悄拽了一下女儿的袖子,让她冷静,起码先搞明白江府丞的意思再说。
那方敬宽正在跟江五掰扯之前的事,观点就是,你家孙小姐算计我在先,我那样属于正当反击。若不那样,畏畏缩缩解释求宽恕,还算个什么男子汉。
江五哪里听得进去。
“你知道自己是‘男子汉’,还往别人家内宅乱走?固然是算计的人不对,可你若守礼端正,别人又如何算计得到。满堂宾客,为何独独是你?”
俗语有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方敬宽道:“独独是我,才是你我有缘。”
这话当着江府丞夫妻的面说,搁在平日,简直是作死。
幸好江府丞官场多年,早把圣贤书还给圣贤了,而江夫人又打算看丈夫动静行事。
方敬宽才得继续说下去,“谈到守礼端正,别人指责我兴许使得,小姐心里惦记着和尚,我看,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