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禅房静坐的和尚了尘听到敲门声,起身开了门,便看到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小的还抱着果子啃。
“阿弥陀佛。”了尘施礼,不请人进屋,自己倒走了出来,并随手带上门。午间明晃晃的阳光照下来,他头上戒疤刺得江五眼疼,而他关门的动作更让她不舒服。
“什么时候点到十二个疤?”江五劈头就问,有些挑战的意味。
和尚点戒疤并不是谁都能点满脑袋的,出家剃度后潜修一段时间,唯有表现良好的才能受戒清心,在佛前接受点疤仪式。脑袋上有了第一个疤,才正式成为正规弟子。
天下各寺规矩不同,古往今来循例也常常变动,但本朝佛光寺的传统是,修行最精深的得道高僧可以点到十二个戒疤,以下各弟子九、七、三数不等。了尘年纪轻轻,脑袋上已经有了九个戒疤,疤痕不大也不影响美观,反而因为这种佛家的神秘标志,让他更显与众不同,平添几分美感。
可江五觉得那些黑点丑死了。
“好好的人做什么自残身体,非要在脑袋上烧出一辈子都抹不掉的痕迹?这就证明一心向佛吗?”当年了尘顶着一个戒疤当小沙弥的时候,她就这么嘲笑过。
“阿弥陀佛。”当年此时,回答她的都是这么几个字。
小暖举起啃了一半的果子,朝了尘笑:“师傅你吃吗?刚才你带我们礼佛,谢谢你。”
童声童语,让江五哭笑不得,气也散了大半。她来前并未生气,见到了尘却突然冒火,现在,又莫名其妙熄了火。她暗暗反省,雯姐姐说她心浮气躁,果然如此么?
了尘一指不远处的石桌石凳,邀请江五去那边坐。
这是了尘清修的后山小院,寺里单为他辟的,由此可见他多受师傅们重视。院子干净整洁,几丛天然花木,唯一人工就是这副石头桌椅。桌面还有棋盘,黑白子交错纠缠,是半局未下完的棋。
小暖跑过去扒桌沿看了一会,提问说:“白棋是不是快要失败啦?”
了尘笑着走去跟前,眉目温和:“你小小年纪懂下棋?”
“嗯,爹爹娘亲下棋,我在一边看。”
“白棋没有失败,你看,这样,这样。”了尘拿起几个棋子,黑黑白白下了几次,认真讲解。
小暖瞪大眼睛,“唔,好像是哦,没有失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也去摆棋。
了尘微笑,清瘦脸庞显露柔和弧度,“你很聪明,叫什么名字?”
“娘亲说,女孩子不能随便告诉人家名字。”
“哦,呵呵。”了尘忍俊不禁,但也没有前仰后合,依旧淡然出尘。
江五看他和小暖谈笑,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曾几何时,她和他,也可如此。只是他现在只会和小姑娘玩笑了么?而只称她“女檀越”,对她念弥陀佛。可悲的是,如果她与他真正曾经知心知意过,她此刻也好有资格锥心彻骨,迎风洒泪。
然而并没有。
了尘从来未曾做过凡心未褪的佛门情圣,而她也不是惊世骇俗拐带僧人的闺阁败类。她与他一场相交,童言无忌,年少无知,怕是比风与花枝的相遇还淡泊,她缅怀个什么劲儿?
“喂。”她叫他。
了尘转头施礼,“檀越请说。”
“我不叫‘檀越’。”
了尘微笑,不争不辩。
江五拳头打在棉花上,又去哪里使力?
她注视了尘瞪目良久,心口闷闷的,不知该说什么,却又似乎有无限要表达之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