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处理妥帖一切丧葬事宜后,皇帝在一次早朝上终于还了死去的黄羽之一个清白之身。
“之前黄爱卿冒着重露来与朕商榷,合演一出引蛇出洞的好戏,如今凶手伏法,黄爱卿却乘鹤西去,实在可叹,你乃黄爱卿的义子,封赏你也在情理之中,朕就赏你黄家黄金万两,黄天德庸碌无为,已被朕罢黜,今后就由你出任他的职位,负责京都的一切刑讯事宜,爱卿莫负了朕才是。”
黄夫人一病不起,黄家能主事的只剩下江柳意和黄敏,黄敏是管家但始终是下人,不能越俎代庖,女子主事有诸多不便也不合乎礼法,江柳意女扮男装,暂代黄家上殿受赏,因为在孝期,又不得着孝服上殿,她只随意的穿了件洗的退了色的粗布衣衫,高绾起发髻,头上别了一根质地不纯的白玉簪,堪堪跪在殿中,显得与庙堂之上的富贵奢丽格格不入。
江柳意低头叩拜不起:“草民不敢言赏,破案乃是义父职责所在,请皇上收回成命。”
群臣中颇有微词,终于有人义愤填膺的站出来喝道:“大胆江柳意,竟敢让皇上收回成命,你是有几个狗胆,还是你黄家有几个人头等着落地。”
“林大人此言差矣,”瑞王广霖笑驳道,“虽然江柳意是黄羽之大人的义子,但尚没有涉足过刑狱,资质不足,贸然让父皇收回成命,也是不想步黄天德的后尘,其心可鉴。”
在座的大臣都知道瑞王一向都是闲散的个性,朝堂之上他很少发话,冷不丁的插上一句,说不定就是太子殿下授意的,他们也不敢再咄咄逼人,再看齐王没有反应,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觉得有道理,就叫江柳意起来回话,江柳意恰如倒地的磐石,誓死不起。
“起来吧!”一只手缓缓伸到她面前,刚柔并济的线条也不足以勾勒出那一只绝美修长的手,只是指尖的那一点浅浅桃红,就算不触及,也泛着荡碎春波的冷意。
江柳意抬首,无论他是否记得,她这是第二次见他,只是当初,她是关在笼子里的困兽,狼狈不堪。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到哪都是万众神往。
他唇瓣轻启,音未吐,光跟着他的口型,足以让她的心脏碎裂三分。没有声音,却比这世上任何声音都具有震人心神的穿透力,他说,杀害黄羽之的凶手是……
江柳意丢了魂似得扶着他的手起身,他的眼神像是极北苦寒之地盛放的一株幽昙,不合时宜,也冲散了原本的美好,早朝退却,江柳意出了大殿,一个人沿着长长的宫墙走着,流金般的阳光洒下来,却化不开她影子上略带的落寞和孤寂。
只听她身后有人道:“封官的圣旨和官凭印绶明日便会送到府上,本王先在这恭贺江大人了。”
江柳意回头看去,对方穿着靛蓝色的衣衫,衣袖上的繁纹云绣,出挑却不张扬,大约二十如许的年纪,眉眼中流泻着的是郁离的谦谦和别样高华,而他的眼神中又是那种难得的澄澈。
“草民参见瑞王殿下,”虽然刚才在大殿上瑞王为她解围,然而江柳意并没有要感激他的意思,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垂下了头。
瑞王看出了她的不屑,大笑着,完全不管皇族在人前是否应该端着高贵的姿态:“难道清官的眷属都是如江大人这般冷漠,疏离,清高吗?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江柳意头也不抬,果真是把他口中的疏离和清高做绝了:“草民还有事,先告退了。”
瑞王止住笑意,望着江柳意远去的背影,这个一见面就敢对自己冷脸相向,在朝堂之上誓死推官的人,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江柳意,油然生出一丝欣赏:“大皇兄,你当真能够驯服这匹烈马,为你效命吗?”